望北驿的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喧嚣与拥挤。
以青石铺就的主街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售卖符箓丹药的“百草阁”,打造兵器甲胄的“火炼坊”,收购秘境材料的“奇物斋”,甚至还有几家挂着暧昧灯笼、传出丝竹之声的酒楼客栈。形形色色的修士摩肩接踵,空气中混杂着汗味、药味、酒气以及各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波动。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吹嘘冒险经历的声音不绝于耳,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浮世绘。
然而,在这表面的喧嚣之下,是无数道或明或暗、带着审视与算计的目光。林凡三人的进入,尤其是林凡那即便刻意收敛、依旧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星辰气息与虚弱状态,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瞬间吸引了大量的注意。
有好奇,有探究,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杀意。先天道胎的诱惑,足以让许多人铤而走险,即便是在这禁止私斗的望北驿。
“跟紧我。”柳如烟低声道,她看似随意地走在前面,步伐却暗合某种规律,总能在拥挤的人流中找到最顺畅的路径,同时巧妙地将林凡护在身后相对安全的位置。李大牛则如同怒目金刚,手持熟铜棍,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凡身侧,任何敢于靠得太近、眼神不善的家伙,都会被他那凶悍的目光瞪回去。
林凡默不作声,强忍着神魂的刺痛与身体的虚弱,灵觉如同受伤的触角,尽可能地向四周延伸。他能感觉到,至少有不下十股气息在暗中锁定着自己,其中几股,阴冷晦涩,带着黑巫教特有的味道;还有几股,凌厉霸道,隐隐有剑气萦绕,疑似司徒家或其附庸;更有一股,飘忽不定,仿佛融入阴影,带着纯粹的杀意,应该是专业的杀手组织。
危机四伏,寸步难行。
在柳如烟的引领下,三人穿过熙攘的主街,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最终停在了一家名为“听雨轩”的客栈前。客栈不大,装饰古朴雅致,门口悬挂的灯笼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与外面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这里是我千机阁的一处隐秘产业,相对安全。”柳如烟解释道,率先走了进去。
客栈掌柜是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富态中年人,见到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亲自将三人引往后院一处独立的小楼,没有登记,没有多问,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楼分为两层,带有独立的院落,布置清幽,甚至还设有一个小型的聚灵阵法,虽然效果普通,但在此地已属难得。
一进入小楼,林凡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咳出一口瘀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强行压制伤势、虚张声势、以及应对无处不在的窥伺,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
“林兄弟!”李大牛急忙扶住他。
柳如烟也脸色微变,立刻取出几瓶品质上佳的疗伤丹药递给林凡:“快服下,先稳住伤势再说。”
林凡没有推辞,接过丹药吞服,随即盘膝坐下,全力运转“星穹炼神术”,引导药力与残存的星辰之力修复受损的经脉与神魂。这一次,他不再需要分心他顾,疗伤效率大大提升。
李大牛手持熟铜棍,如同门神般守在小楼门口,寸步不离。柳如烟则开始在院落内外布置一些小巧却精妙的预警与防御机关,她的动作轻灵而迅捷,如同在编织一张无形的蛛网。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流逝。夜幕悄然降临,望北驿并未因此而沉寂,反而亮起了更多灯火,各种夜间活动开始,空气中弥漫着更加躁动不安的气息。
小楼内,林凡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星辉,气息逐渐趋于平稳,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蚀魂爪与锁魂蓝的余毒已被七彩莲蓬之力彻底清除,主要的伤势在于过度透支的神魂与经脉。在丹药和星辰之力的滋养下,这些损伤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定,准备一鼓作气恢复更多实力时——
嗡!
识海中的“道心剑种”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尖锐的震鸣!一股冰冷刺骨的警兆,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意识!
几乎在同一时间,院落外,柳如烟布置的某个预警机关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如同风铃破碎般的脆响!
“敌袭!”柳如烟的清叱声在院落中响起!
嗖!嗖!嗖!
数道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鬼魅般翻过院墙,无声无息地落入院中!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一人直扑盘坐疗伤的林凡所在的小楼,两人分别袭向守门的李大牛和正在启动防御机关的柳如烟,还有一人则悬浮半空,手中掐诀,一股无形的力量弥漫开来,竟暂时干扰了院落内的灵力传讯与空间波动!
是专业的杀手!而且实力不俗,最低也是先天中期,那悬浮半空干扰通讯的,更是达到了先天后期!他们显然是想速战速决,在引起驿站守卫注意前,完成刺杀!
“找死!”李大牛怒吼如雷,熟铜棍带着万钧之力,如同狂风扫落叶般砸向扑向自己的那名杀手!棍风呼啸,将地面的青石板都震裂开来!
那杀手身法诡异,如同泥鳅般滑不留手,手中一对淬毒短刃如同毒蛇吐信,专攻李大牛周身要害,一时间竟缠住了这头蛮牛。
柳如烟那边更是险象环生。她擅长的是情报、机关与暗杀,正面搏杀并非强项。面对两名配合默契、招式狠辣的杀手,她只能凭借诡异的身法与层出不穷的小型机关暗器周旋,衣裙已被划破数道口子,情况岌岌可危。
而那名直扑小楼的杀手,已然破窗而入!手中一柄细剑,如同暗夜中的毒刺,带着一点凝聚到极致的幽光,直刺林凡眉心!剑未至,那凌厉的剑意与阴毒的煞气已然让林凡周身汗毛倒竖!
此时林凡正处于疗伤的关键时刻,体内力量正在周天运转,若是强行中断,必然遭受严重反噬!
千钧一发!
眼看那毒刺般的细剑就要洞穿林凡的头颅——
林凡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
那眸中,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到极致的……星河!
他没有动,甚至没有起身。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如同拈花般,向着那刺来的剑尖,轻轻一夹!
这一夹,看似缓慢,却仿佛蕴含了某种时空的韵律,精准无比地,在剑尖距离他眉心不足三寸之处,将其……稳稳夹住!
指尖,没有丝毫灵光闪耀,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定住地水火风的……“理”!
那杀手瞳孔骤缩,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他感觉自己凝聚了全身功力、足以洞穿金石的一剑,仿佛刺入了一片无形的、却坚韧无比的星云之中,所有的力量都被瞬间分解、吸纳、消弭于无形!
怎么可能?!他明明探查到此人重伤垂死,气息虚弱!
“你的剑,太慢了。”
林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他指尖微一用力。
咔嚓!
那柄品质不凡的细剑,竟被他以肉指,硬生生……夹断!
与此同时,他左手并指如剑,看也不看,向着侧后方凭空一划!
一道凝练如丝、却散发着切割万物锋锐之意的星辰剑气,悄无声息地掠过。
噗!
那名原本正在与柳如烟缠斗、试图从背后偷袭林凡的杀手,动作猛地一僵,脖颈处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血线,随即头颅滚落,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秒杀!
直到此时,那被夹断剑尖的杀手才反应过来,怪叫一声,弃掉断剑,身形暴退,想要逃离。
然而,林凡那夹着半截剑尖的右手,随意地向前一甩。
咻!
半截剑尖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流光,后发先至,瞬间没入了那名杀手的后心!
杀手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低头看着胸口透出的那点寒芒,眼中充满了茫然与不甘,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气息全无。
电光石火之间,闯入小楼的两名杀手,尽数毙命!
院落中的战斗也接近尾声。李大牛抓住对手一个破绽,熟铜棍如同泰山压顶,将那名杀手连人带兵器砸成了肉泥。柳如烟也在林凡解决掉楼内威胁后,压力大减,利用机关暗器配合身法,终于将最后一名对手解决。
只有那名悬浮半空、负责干扰通讯的先天后期杀手,见势不妙,早已化作一道黑烟,遁入夜空,消失不见。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院落内,只剩下四具冰冷的尸体,以及弥漫的血腥气。
李大牛拄着棍,大口喘息,身上添了几道浅浅的伤口。柳如烟脸色微微发白,气息有些紊乱,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她看向小楼内缓缓站起身的林凡,美眸中充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她很清楚林凡之前的伤势有多重,这才过去几个时辰?他竟然已经恢复了如此可怕的战斗力?那轻描淡写夹断剑尖、隔空秒杀先天中期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林凡走到院落中,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微蹙。他俯身检查,在这些杀手的衣角内侧,发现了一个相同的标记——一个缠绕着毒蛇的匕首图案。
“是‘影蛇’的人。”柳如烟走了过来,语气凝重,“南疆最有名的杀手组织之一,认钱不认人,手段狠辣,不死不休。看来,有人出了大价钱要你的命。”
林凡直起身,目光投向驿站那依旧灯火通明、却仿佛隐藏着无数毒蛇猛兽的深处,眼神冰冷。
“影蛇……司徒家……黑巫教……”
他低声念着这些名字,感受着体内虽然恢复了不少、但远未到巅峰的状态,以及神魂深处依旧传来的隐隐刺痛。
他知道,今晚的刺杀,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这座看似提供庇护的望北驿中,黑暗中的獠牙,才刚刚露出锋芒。
而他的“道”,在这杀机四伏的南疆之夜,也终于绽放出了第一缕,令人心悸的……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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