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未亮,晨雾尚未散尽,裴昭雪便再次请旨进入禁苑,这次她带了更齐全的工具箱,里面装有量尺、罗盘、不同倍数的放大镜、拓印工具等,决心对赤霄阁外围及塔底进行地毯式搜索。
裴昭明则前往御史台衙署,试图以查阅旧档复核的名义,低调调阅工部旧案的相关卷宗。
白砚舟与苏九则分头行动,一人前往胡商聚集的西市,探查波斯香料,一人则再次验看从塔内缝隙初步收集到的微量尘埃样本,试图分离出更多成分。
赤霄阁下,裴昭雪拒绝了金吾卫的帮助,独自一人,沿着塔基,一寸一寸地仔细勘察。
青石板缝隙间的杂草、墙根处的苔藓、甚至是鸟儿落下的羽毛、昆虫的残骸,她都不放过。
阳光渐渐炽烈,透过古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额角渗出细汗,她却浑然不觉,全身心沉浸在寻找蛛丝马迹中。
突然,在塔身背阴一侧,靠近墙角排水沟的潮湿泥地里,一片半埋着、颜色黯淡的残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它几乎与黑泥融为一体。她小心地用镊子夹起,在清水中略微漂洗,然后放在掌心仔细观察。
那是一片轻薄的木片,质地坚硬,边缘断裂不规则,表面似乎曾经过精心打磨上漆,但此刻已斑驳不堪,最关键的是,其上残留着极其精巧的、类似鸟类羽翼的雕刻纹路,纹路细密流畅,绝非普通木工所能为!
“木鸢……”裴昭雪心头一跳,想起密信所言。
这残片是否就来自那所谓的“木鸢”?它为何会掉落在此偏僻角落?是公主遗落,还是凶手匆忙间遗落,亦或是……故意留下?她仔细查看断口,发现断口较新,似乎是近期断裂。
她小心地将其放入特制的证物袋中,做好标记。
在距离发现木鸢残片不远处,一棵古柏低矮的枝桠上,她又发现了一小缕被粗糙树皮勾住的、极细的银白色丝线,质地特殊,柔韧而有光泽,不似寻常衣物所有,倒像是某种特制的琴弦或是……机关牵引线?
她同样用小镊子取下,收入另一个证物袋。
与此同时,在白砚舟的临时验尸房(由一间静室改建,加强了通风与遮光)内,他对公主遗体进行了更为细致的复查。
虽然主要伤情符合高处坠落,但他重点关注了那些不协调的细节,尤其是衣物附着物和身体隐蔽处。
在公主的足底,除了沾染的尘土,他借助特制的药水与高倍放大镜,终于在右脚趾缝间,发现了极其微量的、已经干涸凝固的深蓝色颗粒,若非极其仔细,根本无从发现,它们就像细小的沙砾。
“这是……”白砚舟用小刮刀轻轻刮下些许颗粒,放在鼻下轻嗅,有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气与……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与塔内异香同源但更显沉郁的气息!
他犹豫了一下,取极微量置于舌尖尝了尝(确保无毒),眉头紧锁,“非泥非尘,亦非植物碎屑,带有矿物质感……这异香似乎是从颗粒内部散发出来的。”
这异香,与他在塔顶门缝处嗅到的波斯香料味道,有细微差别,后者更浮于表面,而此颗粒之香则更为内敛持久。
他立刻将这一发现详细记录下来,并取部分颗粒准备进一步化验。
公主足底为何会沾有这种带有异香的奇特颗粒?这颗粒来自何处?是塔顶某处特有的物质,还是她坠塔前到过的某个地方特有的?与她接触过的人,或者凶手身上,是否也沾有此种颗粒?
这无疑是一个新的、极其细微却可能至关重要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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