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胡永年的口供(尽管是在非正常状态下)、岩叟交出的详尽记录、以及众多茶商的检举揭发和自身坦白,贡茶造假一案的调查进展神速。
裴昭明坐镇官署,与裴昭雪、白砚舟等人连日梳理卷宗、核对证据、审讯相关案犯,一条清晰而庞大的利益链条逐渐浮出水面,其牵连之广、手段之卑劣,令人触目惊心。
官署书房内,烛火彻夜长明。桌案上堆满了账册、信函以及各种物证。
裴昭雪拿起一封信函,眉头紧锁:“兄长,你看这里。胡永年不仅勾结了宫内采办太监,以重金贿赂,让其对贡茶品质睁只眼闭只眼,还买通了负责运输的漕运小吏,在运输途中偷梁换柱,将部分真品截留,高价流入黑市,再以次品补足数量。”
白砚舟正在检验几份作为物证的“贡茶”样本,他捻起一点茶叶,在鼻尖轻嗅,又放入口中细细品味,随即皱眉吐出,用清水漱口后,方沉声道:“这些所谓‘贡茶’,不仅以陈年旧茶、低山茶青冒充核心产区新茶,更是在制作过程中加入了特殊的香料和染色之物,以模仿顶级岩茶的香气和汤色。长期饮用,于身体有损无益。真是胆大包天!”
苏九则负责整理从岩叟处得来的、记录着被垄断联盟逼迫或利诱参与造假的茶坊名单,她轻叹一声:“牵扯其中的茶坊竟有十余家之多,有些是迫于压力,有些则是利欲熏心。他们统一由胡永年联盟提供‘标准’的造假配方和原料,并统一售价,利润按比例分成,组织严密,俨然成了一个‘造假王国’。”
裴昭明面色沉凝,提笔疾书,将一条条罪证、一个个名字罗列清楚。他声音低沉而带着压抑的怒火:“不止如此。为维持垄断,他们不惜构陷、打压乃至动用暴力清除不愿合作的茶农和茶商。岩叟记录中提到的那个因不肯出售祖传茶谱而被灭门的林家,以及之前几起被伪装成意外的茶商死亡事件,恐怕都与此脱不了干系。这已不仅仅是造假牟利,更是累累血债!”
数日后,案情基本明朗。裴昭明将整理好的奏章与证据封箱,六百里加急直送京城。
同时,依据现有证据和律法,对涉案人员进行了初步处置:
主犯胡永年(待其神智稍清后审判)、岩叟(已认罪)及数名核心成员被判重刑,秋后处决;
积极参与造假、牟取暴利的从犯,根据情节轻重,判处流放、监禁及罚没家产;
对于那些被胁迫参与、且能主动坦白、积极退赃并检举有功者,则依法从轻发落,或处以罚金,或责令其戴罪立功,参与古道修复等公益事务。
消息传出,武夷茶市乃至整个建宁府为之震动。
百姓拍手称快,多年来被垄断压榨的茶农茶商更是感激涕零。
朝廷接到奏报后,亦是震怒,迅速批复,并下令彻查涉案的京城官员及宫内人员,一场更大的风暴在京城悄然酝酿。
贡茶案真相,至此水落石出。
笼罩在皇家贡品之上的污秽被涤荡,法律的尊严得以彰显。
裴昭明站在官署窗前,望着窗外重现生机的茶山,心中却无太多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与对人性贪婪的深刻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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