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岁月,在湖畔的晨昏交替中,如涓涓细流,静谧而绵长。送走了又一季喧闹的夏荷,迎来了天高云淡的秋日。孩子们的书信和探望,孙辈们稚嫩的笑语,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湖漾开温暖的涟漪,而后复归平静。那份对萧衍的思念,早已不再是最初那般尖锐的疼痛,它沉淀了下来,化作血液里的一部分,随着呼吸,无声流淌。
我的身体,如同秋日枝头最后一片坚守的叶,终究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凋零。精力一日不济一日,常常在窗边的躺椅上,看着湖光山色,便能沉沉睡去,一睡便是大半日。静姝请了杭州城里最好的大夫,明远和萧煜更是将宫中御医开的方子、北疆寻来的珍稀药材,源源不断地送来。我顺从地喝着那些苦涩的汤药,心里却明白,天命如此,非药石可挽。
林慕白年前来看过我一次,这位老友亦是白发苍苍,他为我诊过脉后,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红着眼眶,拍了拍我的手背,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我对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早已释然。
我并不惧怕。这一生,爱过,被爱过,经历过惊心动魄,也享受过岁月静好。见证了儿女成才,看到了孙辈绕膝。他先我而去,免我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又将我妥帖地安置在他所爱的江南,有山水为伴,有儿女牵挂,我已是这世间最幸运的女子。
这几日,精神反倒好了些,胃口也开了些许。静姝欣喜,以为病情有了转机,日日变着花样给我做些清淡可口的江南小食。我却隐隐有种预感,那或许并非好转,而是生命烛火在彻底熄灭前,最后的、温柔的跃动。
这日午后,秋阳明媚,却不炙人,暖融融地透过窗棂,洒满整个房间。湖面波光粼粼,如同撒了满池碎金。远处山峦层林尽染,色彩斑斓,美得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我让赵嬷嬷扶我到窗边的躺椅上坐下,身上盖着萧衍生前最爱给我披的那张薄毯,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嬷嬷,你去歇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我轻声对陪伴了我大半生的老仆说道。
赵嬷嬷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红着眼圈,替我拢了拢毯子,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我一人,和满室温暖的阳光,以及窗外宁静的湖光山色。
我缓缓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眼皮,映出一片温暖的红。思绪变得很轻,很慢,如同湖面漂浮的薄雾。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威严冷峻的镇北侯,在书房里审视着“装乖”的我;看到了他无奈地纵容我醉酒胡闹;看到了他抱着初生的明远和静姝,眼底的柔软;看到了他牵着我,走过江南的石板路,踏过塞北的黄沙,在星空下许下“细水长流”的诺言;看到了他病中紧握着我的手,说着“下辈子,早点找到我”……
一幕幕,清晰如昨,却温柔得不再带有丝毫酸楚。
这一生,真好。
能遇见他,真好。
倦意如同温柔的潮水,缓缓漫上心头。意识渐渐模糊,身体变得很轻,仿佛要融入这片温暖的阳光里。
最后的感觉,是唇角不自觉扬起的一抹安然的笑意。
窗外,秋叶静美,湖水无波。
室内,阳光正好,满室安宁。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握着胸前那枚他早年送我的、已佩戴得温润无比的玉佩,如同只是寻常的一次小憩,安然地、沉永地,睡去了。
没有痛苦,没有遗憾,带着一生圆满的记忆,走向了他在彼岸的等待。
去履行那个,“下辈子,早点找到我”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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