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那个装满我旧物的小抽屉,心绪久久难平。正欲将钥匙放回原处,指尖却触到书案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若非我对他书房熟悉到闭眼也能描摹每一处细节,恐怕永远都不会发现。
暗格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滑开了。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摞线装册子,封面是普通的靛蓝色土布,没有任何题签,看起来朴素无奇。
我怔了怔,随手取出一本,翻开。
映入眼帘的,是萧衍那熟悉挺拔、力透纸背的字迹。只是,这并非奏章公文,也非读书札记,而是一篇篇……日记。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指尖微微颤抖起来。他从不是个会将心情付诸笔端的人,至少,我从未见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窥探他内心最深角落的紧张,我逐字读了下去。
日记并非每日都记,时间跨度极大,有些墨迹尚新,有些则已泛黄。而让我心头巨震的是,几乎每一篇,字里行间,都离不开一个“她”,或是一个“知知”。
“景和元年,三月初七。晴。
她今日又试图下厨,险些烧了小厨房。看着她灰头土脸、强装无事的模样,竟觉比宫中那些精心修饰的舞姬更生动有趣。罚她吃光自己做的菜,似乎罚重了,夜里瞧着她偷偷倒掉剩菜与夏竹窃窃私语,像个偷油的小鼠,倒也……可爱。”
“离京途中,五月廿一。雨。
宿于山寺。夜雨敲窗,她枕在我膝上安睡,呼吸清浅。想起江南别院,她醉酒后亦是这般毫无防备。这世间风雨,若皆能替她挡去,该有多好。”
“明远静姝周岁,抓周礼成。
静姝抓了笔与并蒂莲,众皆言才貌双全,姻缘美满。我心甚慰。明远抓书与木剑,文武兼修,亦是正道。看着她抱着两个孩子,眉眼弯弯,只觉此生圆满,莫过于此。”
“某月某日,阴。
朝中诸事繁杂,回府见她与静姝在院中扑蝶,笑声清脆,心中郁气顿消。她总说我是她的倚仗,却不知,她与孩子们,才是我在这浮世中,唯一的锚点。”
“知知病愈。
看着她苍白着小脸,却还强打精神对我笑,心中抽痛。林慕白言乃忧思过度所致。是我疏忽,往后定要让她再多些欢愉,少些烦忧。”
一页页,一篇篇,记录着我们生活的点滴,记录着他的担忧,他的欣慰,他的骄傲,他从不轻易出口的爱意与珍视。有些事,我早已忘记,他却清晰地记着;有些我当时的忐忑与小心思,他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直到,我翻到一篇日期久远,墨迹已深深浸入纸页的日记。
“(无具体日期)
她今日‘晕倒’在我面前,演技拙劣,眼神慌乱。那杯茶……果然被她换了。有趣。这女子,与调查中所言‘骄纵蠢钝’截然不同。眼神深处,藏着惊惶,也藏着一种……不属于这里的机敏与生趣。暂且留下,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又能……走到哪一步。”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这是……我们故事最开始的时候!他果然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我!
我急切地往后翻,手指因激动而有些不听使唤。
“(无日期)
她似乎很怕我。每次见我,都像受惊的雀儿。教她下棋,她赢了那一子时,眼中闪过的狡黠与得意,倒有几分真实。”
“(无日期)
她提及一些闻所未闻的俗语,观点时而惊世骇俗,时而又鞭辟入里。她绝非温知意。那躯壳里,住着一个来自何处的灵魂?罢了,是谁都好,既来了,便是我的。”
“(无日期)
她醉酒,抱着我说‘好喜欢你’。虽是醉话,却让我心悸难平。这异世的魂魄,不知何时,已占据我心。”
……
最后几篇,笔迹已不复往日沉稳,带着病中的虚浮,却依旧清晰:
“近来精神不济,昏睡时多。
常梦见初见她时,那强装镇定却漏洞百出的模样。若早知是她,当初……该待她更温和些。”
“知知日夜守着我,憔悴了许多。
不忍见她忧心,却更不舍她离开视线。这一生,终究是短暂了些。”
“最后一篇。
此生无憾,唯牵挂她。望她余生安康,勿过悲戚。若有来世,定要早些相遇,将这一世亏欠的温柔,加倍予她。”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捧着那厚厚的几本日记,跌坐在他常坐的那张紫檀木椅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下,打湿了泛黄的纸页,晕开了墨迹。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我的来历,知道我的伪装,知道我所有的不安与努力。
他从未说破,只是用他的方式,默许着,纵容着,守护着,爱着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这些日记,篇篇都是我,字字皆深情。是他跨越了两个世界,给予我的,最盛大、最无声的告白。
我将日记紧紧抱在怀中,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残留的温度和心跳。巨大的悲伤与巨大的幸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他没有离开。
他活在这些字里行间,活在我每一次心跳的间隙里。
他用这数十本日记,为自己建造了一座不朽的丰碑,也为我,筑就了一条通往永恒思念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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