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间那轻柔的触感,带着他特有的温度和气息,久久不曾散去,如同烙印,熨帖在肌肤,也熨帖在心尖。他没有立刻退开,只是维持着那样近的距离,呼吸清浅地拂过我的发丝,深邃的眸光沉静地落在我眼中,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历经岁月洗礼后愈发厚重的情意。
我微微仰着头,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温暖,心中那片被往事激荡起的微澜,渐渐平息,化作一池春水,柔软而荡漾。我们都没有再说话,言语在此刻显得多余。庭院的阳光,孩童的软语,微风拂过叶片的簌簌声,还有我们交握的双手,交织成一首无声却胜有声的缱绻诗篇。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此刻的眉眼看进灵魂深处,镌刻成永恒。时光在我们之间仿佛凝滞,又仿佛加速流淌,将数十年的光阴都压缩进这深情对视的刹那。
许久,他才稍稍退开些许,但握着我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将我的手轻轻包裹在他的掌心,置于他的膝上。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姿态,充满了占有与守护的意味。
“手有些凉了。”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惯常的、不易察觉的关切。雨后初晴,空气中确实还残留着一丝湿凉的意蕴。
我摇了摇头,指尖在他温热的掌心动了动,像是不安分的小鱼:“不冷。” 有他在身边,有他掌心的温度,哪里还会觉得冷。
他不再多言,只是将我的手拢得更紧了些,用他掌心的暖意,一点点驱散那或许并不存在的微凉。他的指腹依旧带着常年习武留下的薄茧,摩挲在我手背细腻的皮肤上,带来一种奇异而令人安心的粗糙感。
我们重新将目光投向庭院。静姝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只精致的蝴蝶风筝,正和玉姐儿一起,试图在微风中将它放飞,银铃般的笑声随着风筝的起落飘荡。明远和萧煜似乎已经结束了棋局的讨论,正并肩站在一株石榴树下,仰头看着那如火如荼的花朵,偶尔低声交谈两句,侧影一个温润,一个挺拔。
看着孩子们安然美好的模样,再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坚定不移的温暖,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与幸福感,如同温润的泉水,缓缓漫过四肢百骸。
这一生,风雨兼程,惊心动魄有过,平淡温馨亦有。曾站在权力的巅峰俯瞰众生,也曾卸下荣华寄情山水。而无论身处何地,经历何事,这只手,似乎从未真正放开过。
从最初那个充满恐惧与试探的“装乖”开端,到后来朝堂后宫中的相互扶持,再到决定远离纷争、携手游历天下,直至如今回归平静、儿孙绕膝……他一直都在。用他的方式,或强硬,或沉默,或温柔,始终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引领着我,庇护着我,也依赖着我。
权势会更迭,富贵如云烟,容颜会老去,唯有这紧握的双手,这彼此交付的真心,在岁月的长河里,历久弥坚。
夕阳的余晖渐渐染上橘红,为庭院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我能更舒适地靠着他,握着我的手依旧稳固如初。
“累了便靠着我歇会儿。”他低声说,声音如同陈年的酒,醇厚醉人。
我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缓缓闭上眼睛。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耳畔他平稳的呼吸,鼻尖他身上清冽又熟悉的气息,还有周遭属于家的、安宁的声音……这一切,构成了我整个世界。
我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长的路,无论前方是否还有风雨,这双手,都会一直这样紧握着我的手,直至生命的尽头。
而他,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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