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的风干燥而凛冽,吹过临时驻扎的营地,带着远方沙尘的气息。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围坐的几张面孔。煜儿——如今我们唤他阿煜,坐在稍远些的地方,手里紧紧攥着萧衍白日里给他的那根树枝,借着火光,笨拙却极其认真地比划着白天学到的几个基础招式。他的小脸因专注而紧绷,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明远坐在我身边,就着火光读着一本游记,偶尔抬头看看阿煜,眼中带着好奇,却并未打扰。静姝则靠在我怀里,玩着白日里在集市上买来的彩绘泥人,已是昏昏欲睡。
萧衍坐在主位,手中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静静地看着不远处那个瘦小却执拗的身影。火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明暗不定。
几日下来,阿煜依旧话少,但那股紧绷的戒备,似乎在每日规律的食物、安稳的睡眠,以及萧衍看似随意却循序渐进的指点下,悄然松动了一丝。他用餐不再狼吞虎咽,会学着明远的样子,细嚼慢咽;晚上也不再蜷缩成一团,而是规规矩矩地躺下。他像一株久旱的幼苗,小心翼翼地汲取着突然降临的甘霖,每一分都倍加珍惜。
尤其在学习拳脚时,他那股专注和韧劲,远超同龄人。仿佛那不是游戏,而是生存的本能。萧衍偶尔纠正他的动作,他会立刻绷紧身体,全神贯注地听着,然后一遍遍练习,直到动作标准,那股狠劲,连一旁的侍卫看了都暗自点头。
这夜,哄睡了静姝,营地渐渐安静下来。我替萧衍续上热茶,见他仍望着阿煜的方向,轻声道:“这孩子,心性坚韧,倒是块好材料。”
萧衍收回目光,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嗯。根骨不错,更难得的是这份心志。”他顿了顿,看向我,“知知,你觉得将他一直带在身边,如何?”
我微微一愣:“夫君的意思是……?”
“给他一个名分。”萧衍语气平静,却带着深思熟虑后的笃定,“萧煜。让他姓萧,入我镇北侯府宗谱,序在明远之后。”
我心中震动。赐姓,收入宗谱,这便不是简单的收留,而是正式的收养,意味着萧煜将成为镇北侯府名正言顺的公子,与明远、静姝一样,是萧衍的孩子。这决定不可谓不重。
“夫君是看重他的资质,想培养他?”我问道。镇北侯府虽已交卸权柄,但暗中的势力、军中的人脉仍在,培养一个文武双全的义子,并非无用。
萧衍却缓缓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在火光映照下依旧在默默比划的小小身影,眼神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资质固然重要,但并非全部。”他声音低沉了几分,“我像他这般大时,也已明了肩头责任,在军中摸爬滚打。只是……我尚有父亲庇护,有家族可依。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看到他,有时会想起从前的自己。给他一个姓氏,一个家,并非全然为了将来或许有用的‘培养’。只是觉得,这孩子……不该继续漂泊无依。”
我看着他眼中那抹罕见的、类似于怜惜与追忆交织的情绪,明白了他的心意。这并非全然是上位者对孤苦的施舍,更夹杂着一位父亲,对另一个坚韧却孤苦的生命的共鸣与不忍。
“我明白。”我握住他的手,“既然夫君决定了,我自然没有异议。多个孩子,府里也热闹些。只是,需得问过阿煜自己的意思。”
萧衍颔首。
次日清晨,用过早膳后,萧衍将阿煜叫到跟前。明远和静姝也好奇地围在一旁。
萧衍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换了干净衣裳,却依旧瘦小,眼神带着紧张和困惑的孩子,放缓了声音,问道:“阿煜,你可愿一直留在我们身边?”
阿煜猛地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嘴唇微微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萧衍继续道:“若你愿意,从今日起,你便姓萧,名煜,萧煜。是我萧衍的义子,是明远的弟弟,静姝的哥哥。镇北侯府,便是你的家。”
“家……”阿煜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字,眼眶瞬间红了,但他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只是用力咬着下唇,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看看萧衍,又看看我,再看看一旁对他微笑的明远和好奇眨着眼睛的静姝。
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们都以为他吓呆了,他才猛地跪了下去,不是普通的跪拜,而是军中那种极为郑重的单膝跪地礼,尽管他做得并不标准。他抬起头,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坚定:“阿煜……萧煜,愿意!谢……父亲!谢母亲!”
这一声“父亲”、“母亲”,叫得有些生涩,却重若千斤。
萧衍弯腰,亲自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瘦削的肩头:“起来吧。既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
从那一刻起,萧煜正式成为了我们家的一员。他依旧沉默,但眼神里的不安和漂泊感,却仿佛找到了落脚的根,渐渐被一种归属感取代。他更加刻苦地学习文武,对明远和静姝也真正有了兄长的模样,会默默帮明远拿书,会小心地牵着静姝走路,防止她摔倒。
我们的马车继续前行,车辙印在黄土道上,延伸向远方。车厢里,如今是父母,一双儿女,还有一个新加入的、眼神日渐坚定的义子。家的轮廓,在这万里行程中,被描绘得更加完整和温暖。前路依旧未知,但身边的人多了,心也更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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