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萧景珩的“苏醒”,如同在永宁侯府这潭看似沉寂的死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个角落。
最直观的变化发生在墨韵堂。往日里那种挥之不去的压抑和死寂,被一种小心翼翼的“活气”所取代。下人们走路时腰板似乎都挺直了些,脸上也多了几分光彩——主子有望,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自然也能跟着沾光。连煎药的孙婆子,守着药罐时也不再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偶尔还会跟旁人说一句“得把火候掌握好了,世子爷刚醒,虚不受补”。
赵氏几乎是住在了墨韵堂,亲自盯着世子的饮食用药,脸上的愁容被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和更深的担忧取代(担心这“好转”只是昙花一现)。她对沈清辞的态度,也难得地温和了许多,甚至在一次沈清辞拖着“病体”前去探望时,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体己话,无非是“景珩醒了,你的苦日子也算熬到头了,往后好好伺候,为萧家开枝散叶”云云。
沈清辞依旧是那副温顺柔弱、带着几分病容的样子,低眉顺眼地应着,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新妇的羞涩和对夫君病情的关切。
二奶奶王氏和三奶奶李氏来“探病”的次数明显增多了。王氏依旧是那副热情洋溢的样子,嘘寒问暖,话里话外却总不忘打听世子的具体情况和太医的诊断;李氏则相对冷淡,但审视的目光在沈清辞和世子之间来回扫视的次数,却比以往更多了些。
这一切,沈清辞都冷眼旁观,记在心里。世子的“苏醒”,打破了原有的平衡,让那些暗中觊觎的人开始坐不住了。
而那位风暴中心的世子爷呢?
沈清辞作为“妻子”,终于有了更多名正言顺靠近他的机会。她每日都会在赵氏在场或允许的时候,去内室坐上一会儿。萧景珩大多数时间都闭着眼,像是极度虚弱地昏睡着。偶尔醒来,眼神也是涣散无焦,对赵氏的呼唤只有极其微弱的反应,对于沈清辞,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他表演得天衣无缝,将一个从鬼门关捡回半条命、元气大伤的病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沈清辞的观察却细致入微。她发现,他虽然消瘦,但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干净,露在锦被外的手腕,虽然苍白,却并无长期卧床病人常见的浮肿。他呼吸微弱而均匀,但当她偶尔假装整理被角,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臂皮肤时,能感觉到那下面肌肉的紧绷,而非久病之人的松弛无力。
更重要的是,有一次,钱妈妈正小心翼翼喂他喝一种据说是胡太医留下的珍贵参汤时,他似乎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汤碗差点打翻。在那一瞬间的混乱中,沈清辞清晰地看到,他垂在床沿的手,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绝不是一个意识模糊、无力自主的病人会有的反应!
他在伪装,而且伪装得极其辛苦,也极其成功。
沈清辞心中既佩服又警惕。这样一个心思深沉、耐力超群的人,他所图必定极大。自己之前的试探和那封石沉大海的信,恐怕早已被他归为“不安分”的因素,列入了需要警惕的名单。
现在他“醒”了,虽然只是有限的“醒”,但意味着他对墨韵堂、乃至整个侯府的掌控力在恢复。她之前那种相对自由(虽然也是被监视下的自由)的蛰伏期,恐怕要结束了。
这日午后,沈清辞照例去内室坐了半晌,萧景珩依旧“昏睡”。她正准备起身离开,一直守在旁边的钱妈妈却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世子妃近日气色似乎好些了?”
沈清辞心里一凛,知道这是对方在敲打她“病”了的事。她立刻用手帕掩口,轻轻咳了两声,脸上挤出一点勉强的红晕,声音细弱:“劳妈妈挂心,只是夜里仍有些咳嗽,不敢靠世子太近,免得过了病气。”
钱妈妈打量了她几眼,似乎没看出什么破绽,才淡淡道:“世子妃身子也要紧,好生将养才是。如今世子醒了,府里上下都盼着好消息呢。”
这话意味深长。所谓“好消息”,自然是指世子康复,以及……子嗣。
沈清辞脸上适时地飞起两朵红云,低下头,声如蚊蚋:“清辞……省得的。”
退出内室,回到厢房,沈清辞脸上的羞涩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凝。
钱妈妈的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世子“醒”了,她这个冲喜新娘的“作用”就被赋予了新的期待。如果她一直“病”着,或者迟迟没有“好消息”,那么她在这个府里的处境,将会变得更加尴尬和危险。
她必须尽快想办法破局。
要么,真正取得世子的信任(哪怕只是有限的合作),要么,就必须拥有足够自保、甚至反制的力量。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她需要信息,需要来自府外的眼睛和耳朵。
她看向正在整理床铺的春桃,低声问道:“春桃,那个送菜的老王头,最近如何?”
春桃连忙过来,小声道:“奴婢按小姐吩咐,上次他进府时,故意掉了十几个铜钱在他常走的小路上,他捡了,还四下张望了好久。后来他去喝酒,奴婢也让伙计送了壶好酒,说是故人赠的。他好像……挺高兴,还跟伙计打听是谁,伙计按咱们说的,只摇头说不知道。”
沈清辞点了点头。饵已经撒下,就看鱼什么时候上钩了。
“下次他进府,你想办法让他‘捡到’一方我‘不小心’遗落的、绣工普通的旧帕子。”沈清辞沉吟道,“帕子上,什么都不用绣。”
春桃愣了一下,虽不明白用意,还是点头记下。
沈清辞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她不能主动联系威远镖局,风险太大。这个老王头,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可能通往府外的缝隙。用铜钱和酒水施以小惠,再遗落一方没有任何标记的帕子,是一种更隐晦的试探。如果老王头是个贪小便宜、又有些小聪明的人,或许会想办法弄清楚“故人”是谁。只要他动了心思,这条线,就算初步搭上了。
这很慢,也很冒险。
但在这龙潭虎穴之中,她别无选择,只能像蜘蛛一样,耐心地、坚韧地,编织着属于自己的求生之网。
世子醒了,水已浑。是趁乱摸鱼,还是被漩涡吞噬,就看接下来的每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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