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踩着晨光走进三马路的“聚义堂”时,八仙桌上的骰子还在转。堂口老大刘金彪叼着烟杆,斜眼瞥他:“杜先生大驾光临,是来给兄弟们道喜的?”他身后二十多个打手拍着桌子笑,腰间的短铳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三马路这块肥肉,刘金彪抢了三个月,从“斧头帮”手里硬啃下来,昨晚刚挂上新招牌。杜月笙今天来,明摆着是来挑事——整个上海滩都知道,他手下的“恒社”最近在扩地盘,三马路这种商铺密集、码头相邻的黄金地段,早就被他盯上了。
“道喜就不必了。”杜月笙往太师椅上坐,阿笙赶紧给他沏茶。他指尖敲着桌面,慢悠悠说,“刘老大占了三马路,收的保护费,怕是不够弟兄们喝酒吧?”
刘金彪“啪”地把烟杆往桌上一磕:“杜先生这话什么意思?我刘金彪的人,个个能打,还能让商户跑了不成?”
“商户没跑,”杜月笙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只是昨晚有十二家商铺托人带话,说宁愿把铺子捐给慈善堂,也不愿交你那‘进门费’。”他放下茶盏,声音轻了些,“刘老大的规矩,进门先缴三个月保护费,还得给每个弟兄塞‘见面礼’,是不是太急了点?”
刘金彪脸涨得通红,拍着桌子站起来:“我打下来的地盘,规矩就得我说了算!你杜月笙在法租界横,三马路可不是你的地盘!”他使个眼色,两边打手“唰”地抽出砍刀,刀背砸在桌面上,震得茶杯直跳。
阿笙手按在腰间的短铳上,却被杜月笙按住手。杜月笙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张纸:“我不是来抢地盘的。这是三马路商户联名请我来的,说只要能让他们安稳做生意,愿意把每月三成利润捐给恒社做慈善。”
“放屁!”刘金彪骂着就往前冲,却被身后的老管家拉住。老管家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刘金彪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他这才想起,三马路最大的绸缎庄、药铺,背后都靠着法国领事馆的关系,而杜月笙和领事馆那些洋大人熟得很。
“那你想怎样?”刘金彪咬着牙问。
“简单。”杜月笙从阿笙手里接过账册,“保护费照收,但最多收月利的一成,不准要‘见面礼’。商户有难处,恒社帮衬;弟兄们缺钱花,我按月给大家发‘饷银’,比你抢来的干净。”他把账册推过去,“你要是同意,三马路还归你管,我只要恒社在这儿开个分舵,教弟兄们学点营生。”
刘金彪盯着账册上的数字——恒社给的饷银,竟比他抢来的还多。他刚要点头,门外突然冲进来个小弟,浑身是血:“老大!斧头帮的人杀回来了,带了家伙!”
刘金彪脸都白了——他昨晚刚把斧头帮的人打跑,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杜月笙却站起身,冲阿笙使个眼色:“去,把咱们的人叫进来。”
话音刚落,聚义堂的后门“哗啦”被推开,三十多个穿短打的汉子涌进来,个个手里拎着铁棍,为首的是恒社的总教头。他们没看刘金彪,径直走到杜月笙身后站定,齐声喊:“先生!”
斧头帮的人已经冲到门口,为首的独眼龙举着斧头喊:“刘金彪,拿命来!”可看见杜月笙身后的阵仗,脚步猛地顿住——他上个月刚被这些人打断过腿,此刻裤腿还不利索。
“独眼龙,”杜月笙倚着门框,指尖转着烟圈,“三马路的商户,你也想分杯羹?”
独眼龙梗着脖子:“这地盘本来就是我们的!”
“那简单。”杜月笙扔给他一把算盘,“你算算,上个月你在这儿收的保护费,够不够赔被你砸坏的三家铺子?够不够给受伤的伙计治伤?”他指了指街上,“商户都在对面茶馆等着,算不清楚,就别来丢人现眼。”
独眼龙哪里会算,抓着斧头就要硬闯。杜月笙突然沉下脸,总教头“嘿”地一声,铁棍“啪”地砸在门槛上,火星溅了独眼龙一脸。“恒社的规矩,先理后兵。你敢动一下,今天就把你这只独眼也留这儿!”
独眼龙吓得后退半步,身后的人也乱了阵脚。这时刘金彪突然喊:“杜先生,我跟你干!”他抄起砍刀冲出去,对着独眼龙的胳膊就砍——刚才老管家说了,跟着杜月笙,至少不用天天打打杀杀。
斧头帮的人没料到刘金彪会反戈,顿时溃散。刘金彪砍倒两个,回头看见杜月笙正和老管家说话,老管家手里捧着个锦盒,里面是恒社的徽章。
“刘老大,”杜月笙把徽章扔给他,“以后三马路的事,你说了算。但记住,商户是衣食父母,不是肥羊。”他顿了顿,补充道,“晚上让弟兄们去恒社学堂,学认字,学打算盘。总不能一辈子靠砍人吃饭。”
刘金彪攥着徽章,突然觉得手里的砍刀沉得像块铁。阿笙跟在杜月笙身后往外走,听见他低声说:“地盘不是抢来的,是商户心甘情愿给的。你让他们活得安稳,他们自然把你当靠山。”
晨光穿过三马路的骑楼,照在商户们敞开的店门上。绸缎庄的老板探出头喊:“杜先生,喝杯茶再走啊!”杜月笙挥挥手,阿笙看见他嘴角扬起的笑,比三马路的阳光还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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