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撕烂后又勉强缝起来的破布。
母亲染血的身影、赤瞳犼那山岳般的巨爪、元炁诛神弩撕裂空气的尖啸、还有玄机子最后那气急败坏的骂声……无数碎片在脑中疯狂冲撞。
“呃……”他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眼皮重得像焊在了一起,努力了几次,才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刺入,让他下意识地想闭眼,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水……”喉咙干得冒火,声音沙哑得他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
“醒了!龙首醒了!快!水!孙医官!”一个嘶哑又带着狂喜的声音在旁边炸开,是赵虎。
很快,一股清凉的、带着淡淡药味的液体被小心翼翼地喂进他嘴里。叶辰本能地吞咽着,一股微弱的力量随着液体流入四肢百骸。
视线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军帐里,身下的硬板床硌得他生疼。赵虎那张胡子拉碴、眼圈乌黑的大脸几乎凑到他眼前,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旁边是头发花白的孙医官,正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他的状况。
“龙首,您可算醒了!七天!您整整昏了七天啊!”赵虎声音带着哽咽,想碰他又不敢,那只完好的左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七天?叶辰心神一震,试图挪动身体,却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全身无处不痛,尤其是右臂和胸口,稍微一动就仿佛要再次裂开。
“别动!”孙医官连忙按住他,“龙首,您伤得太重,元炁枯竭,心脉受损,臂骨粉碎……能醒过来已是万幸,千万不能乱动!”
叶辰闭上眼,艰难地内视。
丹田里,那原本如同江河奔涌的紫府元炁星云,此刻黯淡无光,缩小了不止一圈,如同干涸的河床,只有最中心处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旋转,缓慢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元炁。经脉多处断裂萎缩,像是被野火燎过的枯藤。右臂的情况更糟,骨头碎成了
十几块,仅仅被药力和微弱的元炁勉强维系着没有彻底坏死。
惨不忍睹。
他尝试呼唤玄机子,但脑海中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胸口那枚河图洛书残片,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近熄灭的温凉感,证明那老家伙还没彻底烟消云散。
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再次袭来。
“兽潮……”他忍着剧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退了!早就退了!”赵虎连忙道,“龙首您那最后一箭,直接把赤瞳犼射了个对穿!那畜生嚎得跟杀猪一样,拖着血溜子就跑了!兽群没了头,被我们一顿追杀,现在城外百里都见不到几只像样的畜生!”
他的语气充满了兴奋和后怕:“您可是救了全城的人!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您是‘长安龙首’,是咱们的守护神!”
长安龙首?
叶辰没什么反应,只是慢慢转过头,目光落在自己那只无法动弹的右臂上。守护神?连自己都差点没守住。
帐外隐约传来喧哗声,似乎有很多人聚集。
没等叶辰询问,帐帘被掀开,一名传令兵快步进来,对着赵虎和孙医官行礼,然后看向叶辰,眼中满是敬畏:“校尉,孙医官,城主大人和各位将军都来了,就在外面,说是……说是要亲自探望叶龙首,并颁发嘉奖令。”
赵虎看向孙医官。孙医官皱了皱眉,低头对叶辰道:“龙首,您的身体……”
“让他们进来吧。”叶辰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平静。该来的总会来。
很快,以城主为首,一群龙城的高层将领鱼贯而入,原本还算宽敞的军帐顿时显得拥挤起来。浓郁的血腥气和药味混合着这些人身上的煞气,让空气都变得滞重。
城主是个面容儒雅的中年人,但此刻眼神中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激动。他走到床前,看着叶辰惨白的脸和裹满绷带的身体,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叶辰兄弟,长安城,多谢你了!”
身后那些将领,无论之前是否对叶辰这个突然崛起的年轻人有所看法,此刻也都纷纷跟着行礼,目光复杂,敬畏有之,感激有之,或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叶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他现在连动一下脖子都困难。
城主直起身,从身后侍从捧着的托盘里,拿起一面沉甸甸的玄黑色令牌。令牌不知由何种金属铸成,边缘带着暗金色的纹路,正面刻着一个苍劲的“龙”字,背面则是“长安”二字,散发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气息。
“此乃‘长安龙首’令!”城主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帐内帐外的人都能听到,“见令如见城主!可调动长安城内除城主亲卫外一切军事力量,享有资源优先调配权!叶辰,今日,我将此令授与你!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长安龙城的脊梁,是万民的倚仗!”
帐内外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面令牌上,然后又看向床上那个重伤的少年。
赵虎激动得脸都红了。这可是天大的权柄和荣耀!
叶辰看着那面递到眼前的令牌,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从令牌上挪开,缓缓扫过城主的脸,又扫过那些将领们各异的神情。
令牌很重,代表的权利更大。但这权利背后,是如山岳般压下来的责任,是无数双期待的眼睛,是将他自己彻底绑死在长安这座战车上的枷锁。
他想到了母亲,想到玄机子昏迷前的骂声。
“活着才能复仇。”
“命要留着。”
这令牌,是荣耀,也是催命符。接下它,意味着下一次兽潮再来,他必须顶在最前面,意味着这座城的存亡,将系于他一人之身。
他沉默着,帐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压抑。
城主举着令牌的手没有收回,眼神依旧诚恳,但深处似乎也藏着一丝审视。
就在这片刻的寂静中,一个微弱到极点的、只有叶辰能“听”到的冷哼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哼…蠢小子…发什么呆…嫌烫手啊?”
是玄机子!那残魂居然还有力气吐槽!
“这破牌子…玄黄纪元…小孩都不玩…不过…眼下…有点用…能省不少麻烦…接了…”
叶辰心中一定,这老家伙果然没死透。
他不再犹豫,用还能动的左手,艰难地、慢慢地,接过了那面沉甸甸的令牌。入手冰凉,那“龙”字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
“叶辰,必竭尽所能。”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帐内外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如同潮水般从外面涌来,显然等待已久的军民都在庆祝这一刻。
城主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又安抚勉励了几句,便带着众人告辞离开,留下叶辰静养。
帐内重新恢复安静,只剩下赵虎和孙医官。
赵虎看着叶辰手中那面令牌,兴奋道:“龙首!这下好了!有了这令牌,看内城那些家伙谁还敢暗中使绊子!咱们以后……”
叶辰却将令牌随手放在枕边,闭上了眼睛。
“赵虎。”
“属下在!”
“伤亡如何?”叶辰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赵虎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变得沉重起来:“弟兄们…战死三千七百余人,重伤残废的…接近五千。北墙那段…几乎被打空了。难民…死伤无法统计…”
一个个数字,冰冷而血腥。
叶辰沉默了很久,久到赵虎以为他又昏睡过去了。
“出去吧,我想静静。”
赵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恭敬地行了一礼,和孙医官悄悄退了出去。
帐内只剩下叶辰一人。
他睁开眼,看着帐顶,目光没有焦点。外面的欢呼声还在继续,庆祝着劫后余生,庆祝着英雄的诞生。
但他只觉得累,还有沉。
那面冰冷的令牌就放在耳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
他慢慢抬起左手,摸索到胸前。那枚河图洛书残片紧贴着皮肤,传来的温凉感似乎比刚才略微明显了一丝丝。
“老家伙…”他在心里默念,“还没死吧?”
等了半晌,就在他以为不会有回应时,那个虚弱无比的声音才断断续续地响起,慢得像快要停摆的钟:
“死…不了…就是…亏大了…下次…再这么玩…老子…可不陪了…”
“哪还有下次。”叶辰在心里回道,“下次再来个兽王,长安就真没了。”
“知道…就好…赶紧…养伤…你这破身体…看着都碍眼…紫府都快散架了…”
“怎么养?”叶辰感受着体内那团乱麻,“元炁枯竭,经脉尽断。”
“笨…吸收…元炁结晶…你枕头底下…那帮家伙…还算懂事…放了点…好货…用《玄黄元始经》…紫府篇…慢慢磨…顺便…把你那胳膊…也用元炁…炼一炼…”
叶辰用左手摸索了一下枕头下,果然摸到了几块棱角分明、蕴含着精纯元炁的结晶,品质极高,远胜他之前用的下品货。
他握紧一块结晶,尝试运转《玄黄元始经》。
剧痛瞬间袭来,如同无数钢针在破损的经脉中穿刺!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嘶…慢点…你想…疼死自己…还是疼死我…蠢货…一点一点来…”
叶辰咬紧牙关,放缓了功法运转的速度,如同蜗牛爬行般,引导着一丝丝精纯的元炁从结晶中流出,渗入皮肤,然后以极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这细如发丝的能量,小心翼翼地从那些相对完好的经脉碎片中绕过,一点点汇入干涸的紫府。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但他没有停下。
汗水浸湿了绷带,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痉挛。他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反复地进行着这枯燥而痛苦的循环。
紫府中心那一点微光,似乎真的明亮了那么一丝丝。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觉精神快要耗尽时,才缓缓停下。
全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脱无力,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空虚感,似乎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他喘着粗气,看着自己被固定得严严实实的右臂。
用元炁炼化?
他尝试分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元炁,缓缓注入右臂。
更剧烈的疼痛炸开,仿佛整条手臂被扔进了岩浆里!碎裂的骨头在元炁的刺激下发出哀鸣!
他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过去。
“妈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哼…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继续…不想变独臂…就忍着…”玄机子虚弱的声音幸灾乐祸地响起,虽然他自己也疼得够呛。
叶辰眼神一狠,再次引导那丝元炁,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强忍着足以让人疯狂的剧痛,开始一点点温养、连接那些破碎的骨茬……
帐外的欢呼声不知何时已经平息,夜色笼罩下来。
只有伤兵营里偶尔传来的呻吟,和叶辰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他握着元炁结晶,一遍遍运转功法,一次次冲击着那些堵塞断裂的经脉,用元炁煎熬着自己的右臂。
痛苦无休无止。
直到力竭再次昏睡过去,他左手仍紧紧攥着那枚元炁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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