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振庭手中的枪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他伪装的白大褂松松垮垮地挂在消瘦的身躯上，那张曾经威严的脸如今布满皱纹和老年斑，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透着疯狂的执念。
父亲。白若修的声音低沉而危险，身体不着痕迹地挡在程夕瑶床前，放下枪。
白振庭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多么感人的保护欲啊，若修。十五年前你也是这样，挡在那个小女孩面前。他的枪口微微偏移，对准了白若修的胸口，结果呢？她还是成了实验品。
程夕瑶的手指在被单下悄悄收紧。白若修挡在她面前的背影宽阔而坚定，与记忆碎片中那个保护小雪的少年重叠在一起。但此刻不是感动的时候——她必须争取时间，等李修的人到位。
你想要什么？她强忍肩膀伤口的疼痛，声音尽量平稳，星辰吊坠已经被毁了。
愚蠢的女孩。白振庭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你以为我大费周章只是为了那个小饰品？他向前迈了一步，枪口纹丝不动，我要的是你——最完美的实验体x-7，记忆融合成功的唯一案例。
程夕瑶的血液瞬间变冷。她不仅是实验品，还是成功的样品？
白若修的身体绷得更紧了：你休想再碰她一根手指。
白振庭挑眉，那你打算怎么阻止我？用你那被编辑过的记忆？用我亲手培养出来的商业天才头脑？他讥讽地笑了，你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若修。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白若修的脊背。程夕瑶看到他颈后的肌肉绷出凌厉的线条，但声音依然冷静：我知道得比你想象的多。比如母亲还活着，比如方慧如假扮她十五年，比如…我也是你的实验品。
白振庭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谁告诉你的？李修？那个叛徒！他的枪口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没错，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记忆增强、情感抑制、绝对服从…我本可以创造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如果不是林晚秋那个贱人偷偷调整了参数—
参数？程夕瑶忍不住插话，心脏狂跳。母亲对白若修做了什么？
白振庭的视线转向她，眼中燃烧着病态的狂热：她增强了若修的情感感知能力，特别是对痛苦的敏感度。多么讽刺啊——我本想创造一个没有弱点的完美存在，她却让他比常人更容易受伤。他突然狞笑起来，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对你如此执着，小雪。你是他记忆中唯一的光明。
程夕瑶的呼吸一滞。白若修对她的保护、那些若隐若现的温柔、甚至最初的冷酷控制…都源于母亲植入他潜意识的情感纽带？
白若修似乎也被这个真相震撼，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够了！放下枪，父亲。医院已经被包围了，你逃不掉的。
你以为我在乎吗？白振庭的笑容变得狰狞，我已经七十八岁了，癌症晚期。死前我一定要带走星辉实验室最后的成果——他的枪口突然转向程夕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程夕瑶看到白振庭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开始用力，看到白若修不顾一切地扑向她，看到病房的门被猛地撞开—
枪声在密闭的病房里震耳欲聋。程夕瑶紧闭双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她颤抖着睁开眼，看到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白若修倒在她身上，胸口洇开一片刺目的鲜红！
不！！程夕瑶的尖叫与闯入的特警的喝令声混在一起。白振庭被迅速制服，但他疯狂的笑声依然回荡在病房里：终于…终于你也尝到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滋味了，儿子！
程夕瑶顾不上这个疯子，她颤抖着扶住白若修下滑的身体，手掌立刻被温热的血液浸透。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但眼睛依然固执地睁着，锁定在她脸上。
医…生…程夕瑶的声音支离破碎，朝门口尖叫，快叫医生！
白若修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涌出一口鲜血。程夕瑶慌乱地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她—不，不能这样，不能在她刚刚找回记忆，刚刚明白他们之间联系的时候就失去他！
医护人员冲了进来，迅速将白若修转移到担架上。程夕瑶想跟上去，却被一名护士按回床上：您的伤口裂开了，需要立即处理！
她挣扎着，视线却突然捕捉到白振庭被押走前最后的表情—那不是懊悔或愤怒，而是一种诡异的、胜利般的微笑。为什么？他明明失败了，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这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直到处理伤口的疼痛将她拉回现实。
子弹擦过肺部，差一点就击中心脏。医生一边缝合她的伤口一边说，白先生正在手术，情况危险但还有希望。
程夕瑶木然地点头，思绪却飘回了十五年前。小若修和小雪在实验室储物间的约定：等我长大了，我要当科学家，像妈妈一样。那我就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遵守了诺言，用生命保护她，两次。
程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李修站在病房门口，左臂打着石膏，脸色苍白但神情坚定，能谈谈吗？
程夕瑶点点头。李修走进来，小心地关上门，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数据储存器：从湖底实验室抢救出来的核心数据。我想您应该第一个看。
程夕瑶接过储存器，手指微微发抖：为什么？
因为您既是林雪，又是程夕瑶。李修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您是唯一能完全理解这些数据的人，也是…白总最重要的人。
程夕瑶插入储存器，平板电脑上立刻显示出密密麻麻的文件和视频。她点开最上方标记为x-7项目的文件夹，里面是大量关于她的实验记录—
**实验体x-7（林雪）记忆提取日志：成功提取92%记忆图谱，情感节点保存完整…**
**受体匹配度测试：孤儿院儿童程夕瑶，6岁，基因适配度87%，最优选择…**
**记忆移植后观察：受体表现出与林雪高度相似的行为模式，但保留部分原始人格特质…**
每一行冰冷的文字都像刀子般剜着她的心。她确实既是林雪，又是程夕瑶—一个由科学创造的融合体。
还有这个。李修点开一个加密视频，您应该看看。
画面中是年轻的白振庭和一群科学家围着一个透明舱。舱内漂浮着一个小男孩—白若修！他看起来不超过七岁，身上连着各种管线，表情痛苦。
记忆增强实验第37次尝试。视频中的白振庭冷静记录，前额叶皮层刺激强度提升15%，海马体抑制解除。
小男孩开始剧烈抽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程夕瑶的胃部翻搅，几乎要呕吐。那是她记忆中温柔的若修哥哥啊！
视频突然切换，显示林晚秋偷偷调整仪器的画面。她快速输入一串代码，然后对着隐藏摄像头说：增强情感感知，特别是共情能力。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至少让他保持人性。
程夕瑶的眼泪终于落下。母亲冒着巨大风险，在白若修的大脑中植入了对抗他父亲控制的—感受痛苦的能力，共情的能力，爱的能力。
最后一个文件。李修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是白老先生最近的项目，代号。
屏幕上显示一份标着最高机密的计划书。程夕瑶快速浏览内容，脸色越来越苍白—
凤凰计划是一个意识转移项目！白振庭打算将自己的记忆和意识移植到一个年轻健康的克隆体中，实现所谓的！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计划书最后一页赫然写着：优选受体：x-7系列克隆体（林雪基因模板）。
程夕瑶猛地抬头：他想要我的身体？！
李修沉重地点头：确切地说，是您的克隆体的身体。湖底实验室那些孩子…都是为您准备的容器。
一阵恶寒顺着程夕瑶的脊背爬上来。白振庭的疯狂远超她的想象！他不仅想永生，还想用她的基因、她的克隆体来实现这个目标！
等等…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她，凤凰计划已经启动…
李修的眼神变得锐利：您想到了。白老先生被捕时的表情太镇定了，简直像是…
像是他还有备用计划。程夕瑶接过话，心跳如雷，手术！白若修的手术！他会不会—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病房警报打断！刺耳的警铃声回荡在整个楼层，广播里传来急促的呼叫：code blue, 手术室！code blue, 手术室！
程夕瑶和李修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不会的…不可能那么快…除非…
他们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冲向手术室方向。走廊上一片混乱，医护人员来回奔跑，推着各种急救设备。
发生什么事了？李修拦住一个护士。
白先生手术中出现异常脑电活动！护士慌张地回答，突然醒来，攻击医护人员，然后…然后就消失了！
程夕瑶的血液瞬间冻结。消失了？一个胸口中枪的人怎么可能自己离开？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亲爱的小雪，谢谢你给我一个年轻强壮的新身体。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白振庭
程夕瑶的手机滑落在地，屏幕碎裂的声音如同她此刻崩塌的世界。白振庭成功了…他转移到了白若修的身体里！
而真正的白若修…他的意识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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