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带着他们又往下游走了小半个时辰，林子渐渐没那么密了，地势也开阔起来。空气里的湿气没那么重了，能闻到点泥土和干草的味道，比之前那闷得人喘不过气的林子强了不少。
陈萱对照着地图，又看了看太阳的方向，估摸着离那个标记的“石屋”应该不远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林海。
林海的状态比刚才更差了些。大概是跟那疯熊对峙时耗尽了刚攒下的力气，这会儿几乎是全靠那根木棍和一股意念在撑着往前走。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都差点被河滩上的卵石绊倒。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呼吸又短又急。
“再坚持一下，”陈萱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地图上看，应该就在前面了。”
林海点了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抬起沉重的眼皮，往前看了看。
溪流在这里拐了个急弯，冲刷出一片更宽阔的河滩。对岸，地势缓缓升高，形成一面长满低矮灌木和杂草的土坡。就在那土坡的半腰上，隐约能看到一个灰扑扑的、用石头垒起来的屋顶一角！
“看那边！”陈萱精神一振，指着对岸。
林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混沌的眼神里也终于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有希望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蹚过变得稍微湍急了些的溪水，水冰凉刺骨，激得林海打了个寒颤，倒是让他昏沉的脑袋清醒了点。
爬上对岸的河滩，走到那土坡脚下。坡不算陡，但以林海现在的状态，爬起来还是费劲。陈萱架着他一条胳膊，几乎是半拖半抱，才把他弄上了坡腰。
走近了，才看清那石屋的全貌。比之前那个残屋像样多了，虽然也旧，墙壁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块和泥巴垒起来的，屋顶铺着厚厚的、已经发黑的茅草，看着还算结实。有一扇窄小的木窗，窗板关着。门也是厚实的木头做的，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但看起来还挺牢固的铁锁。
陈萱把林海扶到门边，让他靠着墙坐下。自己则走上前，检查那把锁。锁很旧了，锁梁粗壮，硬砸估计够呛。她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她绕着石屋走了一圈，屋子不大，后面也没别的门窗。窗户从里面闩死了，推不开。
难道白跑一趟？
陈萱有些不甘心，目光落在门框上方。那里有一块突出的、比较平整的石板。她踮起脚，伸手在石板后面摸索。
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小东西！
她小心地把它抠了出来——是一把同样锈迹斑斑，但形状奇特的铜钥匙！用一根细皮绳拴着，藏在门框上面。
看来，“指引者”留东西，都喜欢往高处藏。
陈萱拿着钥匙，插进锁孔。锁芯锈得厉害，她费了点劲，才听到“咔哒”一声轻响。用力一拧，锁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拔出钥匙，轻轻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吱呀——”
门轴发出干涩的摩擦声，一股混合着干燥草药、尘土和一点点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里光线昏暗，但能看清个大概。空间不大，靠墙是一张简陋的石板床，上面铺着干草。角落里有一个石头垒的灶台，旁边堆着些干柴。墙壁上挂着几束早已风干、颜色发暗的草药。最里面，靠墙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用藤条编成的筐，里面似乎装着些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里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但整体还算完整，能遮风挡雨。
陈萱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一半。
她回头，对靠在门外的林海说：“进来吧，今晚就在这儿歇脚。”
林海撑着墙壁，慢慢挪了进来。一进屋，他就脱力地滑坐在门口的地上，背靠着门框，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陈萱把门虚掩上，没完全关死，留了条缝透气。她走到那个藤条筐前，掀开盖在上面的旧麻布。
里面是分门别类放好的、各种晾干的草药！除了熟悉的暗蓝色植物，还有一些她没见过的根茎和叶片，都处理得很干净。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皮口袋，打开一看，里面是研磨好的、不同颜色的药粉。
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陈萱心里一阵激动。有这些药，林海的伤和体内的异变，至少能多几分控制的希望。
她立刻拿出水壶，又从那堆干柴里找出一个还算干净的石臼，按照之前看老人操作的样子，取了些对症的草药，加水捣烂，准备给林海换药。
林海靠在门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这间虽然简陋、却给了他们片刻安宁的石屋，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微微松弛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根被攥得温热的木棍，眼神黯淡了一下。
至少……今晚，不用淋雨了。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山林重归寂静，只有溪流不知疲倦的潺潺水声，隐约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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