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晨光刚漫过红星公社的田埂,路修源就推着自行车站在了陈清清家的院门口。车是军绿色的 “永久” 牌,车架擦得锃亮,车把上挂着两个布包 —— 一个装着给小石头的水果糖,另一个鼓鼓囊囊的,藏着他特意准备的惊喜。他穿着洗得挺括的军绿色的确良衬衫,领口系得整齐,胸前 “五好战士” 的徽章在晨光里闪着微光,时不时抬手看表,眼神里藏着几分期待。
院门 “吱呀” 一声开了,陈清清走出来。她梳着两条麻花辫,辫梢换了条新的浅蓝绳,穿着淡蓝色的碎花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给小石头奶奶带的鸡蛋 —— 是她前儿攒下的,特意挑了个头大的。“路同志,久等了吧?” 她笑着走近,看到车把上的布包,好奇地问,“这里面装的什么呀?看着沉甸甸的。”
路修源嘴角弯了弯,故意卖关子:“给小石头的礼物,到了他就知道了。” 他把自行车往陈清清那边推了推,“上来吧,咱们早点走,别让小石头等急了。”
陈清清点点头,小心地坐上后座,手轻轻搭在路修源的腰侧。自行车缓缓驶出村口,晨光洒在田间,稻穗刚抽穗,泛着嫩黄,田埂上偶尔有早起的社员扛着锄头走过,看到他们,笑着打招呼:“路同志,清清,这是去看小石头啊?”
“是啊,李叔,您去下地啊?” 路修源笑着回应,脚下的踏板踩得更稳了。陈清清坐在后座,风吹起她的衣角,带着稻穗的清香,她看着路修源宽厚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去看小石头,上次听小石头在供销社说想要个 “能变样子的玩具”,路修源就记在了心里。
小石头家在公社东边的村子里,离供销社有四里地。路上要经过一条小河,河上的石板桥有些滑,路修源特意放慢速度,轻声提醒:“坐稳了,慢点儿过。” 陈清清应了声,手悄悄往他腰侧挪了挪,抓得更稳了些。
快到村口时,远远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老槐树下张望 —— 正是小石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褂子,裤脚卷着,看到路修源的自行车,眼睛一下子亮了,撒腿就跑过来:“路叔叔!清清阿姨!”
路修源停下车,刚支好车梯,小石头就扑了过来,抱着他的腿:“路叔叔,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几天了!” 他抬头看到车把上的布包,好奇地踮起脚,“这里面是什么呀?是给我的吗?”
“当然是给你的,” 路修源笑着弯腰,把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递给他,“打开看看,喜欢不?”
小石头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铁制的变形金刚 —— 车身是红色的,车轮是黑色的,还能变成机器人的样子。这在 70 年代的农村可是稀罕物,小石头之前只在公社放映的露天电影里见过类似的玩具,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双手捧着变形金刚,激动得声音都发颤:“这、这是能变机器人的车吗?”
“是啊,” 路修源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我战友从外地带回来的,知道你喜欢,就给你拿来了。来,我教你怎么变。”
小石头连忙点头,拉着路修源的手就往家里跑:“快进屋,奶奶说给你们留了甜水!”
陈清清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小石头家的小院收拾得干净,院角种着几棵向日葵,墙上挂着晒干的玉米串,屋檐下还挂着一串红辣椒,透着浓浓的生活气息。小石头的奶奶正坐在门口择菜,看到他们,连忙放下手里的菜篮子,笑着站起来:“哎呀,你们可来了!快进屋坐,我刚晾了绿豆汤。”
奶奶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整齐,用一根银簪挽着。她拉着陈清清的手,往屋里让:“清清啊,快坐,路上累了吧?我给你们盛绿豆汤,放了冰糖的。”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土坯墙上贴着毛主席画像,画像下面是一张木桌,桌上摆着几个粗瓷碗。小石头已经拉着路修源趴在炕上,摆弄变形金刚了。路修源耐心地教他:“你看,先把车轮往两边掰,再把车身拉长,就能变成机器人的腿了……” 他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变形金刚,每一个动作都放慢,生怕小石头看不清楚。
小石头学得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不时跟着动手试,遇到不会的地方,就拉着路修源的手:“路叔叔,这里怎么掰啊?我掰不动。” 路修源就握着他的小手,一起慢慢掰:“别急,慢慢来,力气用对了就好。”
陈清清坐在桌边,喝着奶奶端来的绿豆汤,甜丝丝的,凉沁沁的,刚好解了路上的暑气。她看着炕上的两人,路修源的侧脸在窗透进来的晨光里,显得格外温和,小石头的脸上满是兴奋,偶尔发出 “哇” 的惊叹声,整个屋里都充满了欢乐的气息。奶奶坐在她旁边,看着小石头,笑着说:“这孩子,前儿还跟我说,路叔叔答应给带好玩的,天天在门口盼着。你看他现在,高兴得都忘了吃饭了。”
陈清清笑着点头:“路同志特意找战友要的这个玩具,知道小石头喜欢。”
奶奶看了看路修源,又看了看陈清清,眼里带着笑意,小声说:“路同志是个细心人,对你也上心,你们俩要是能成,真是好事。”
陈清清的脸颊微微泛红,低头喝了口绿豆汤,心里像揣了颗糖,慢慢化开。
转眼就到了中午,奶奶已经做好了饭。她从灶房端出菜,放在木桌上:一碗炖排骨,排骨炖得软烂,汤里飘着几块玉米;一盘炒鸡蛋,金黄的鸡蛋上撒着葱花;还有一盘凉拌黄瓜,脆生生的,撒了点蒜末;最后端来一盆玉米粥,冒着热气。这些菜在 70 年代的农村,已经是很丰盛的午饭了,奶奶笑着说:“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别嫌弃,多吃点。”
“奶奶,这菜太香了,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陈清清连忙说,拿起筷子给奶奶夹了块排骨,“您也吃,别光看着我们。”
路修源也拿起筷子,先给陈清清夹了块排骨,还细心地把排骨上的骨头剔了剔:“你吃这个,炖得软,好嚼。” 然后又给小石头夹了块鸡蛋:“小石头,多吃鸡蛋,长高高。”
小石头嘴里塞着鸡蛋,含糊地说:“谢谢路叔叔!” 他看了看路修源给陈清清夹菜,又看了看陈清清,也拿起小筷子,费力地夹起一块排骨,递到陈清清碗里:“清清阿姨,你吃,这个香!”
陈清清看着碗里的排骨,心里暖暖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谢谢小石头,阿姨自己夹,你也吃。”
路修源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是笑意。他又给陈清清盛了碗玉米粥,放在她手边:“喝点粥,解腻。” 然后拿起陈清清碗里的鱼(奶奶特意炖的鲫鱼汤,放在了桌中间),仔细地挑着鱼刺,挑干净后,才放进她碗里:“吃鱼,刺挑干净了,放心吃。”
陈清清看着碗里的鱼肉,又看了看路修源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觉得特别踏实。以前在家吃饭,都是她自己挑鱼刺,有时候不小心还会被卡到,现在有路修源在身边,什么都不用她操心,这种被照顾的感觉,让她心里满是感动。
奶奶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笑得眼睛都眯了:“路同志真是疼清清,比亲闺女还上心。清清啊,你以后要是跟路同志在一起,肯定不受委屈。”
陈清清的脸颊更红了,小声说:“奶奶,您别打趣我了。”
路修源笑着说:“奶奶,清清是个好姑娘,照顾她是应该的。” 他这话一说,陈清清的心跳更快了,低头扒着碗里的饭,不敢看他。
小石头吃完一碗饭,又拉着路修源的手:“路叔叔,吃完饭你还教我变机器人好不好?我还没学会怎么变回来呢。”
“好啊,” 路修源笑着点头,“等吃完饭,咱们再玩一会儿,下午我再送你去公社小学,好不好?”
小石头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谢谢路叔叔!”
午饭在温馨的氛围中结束了。陈清清和奶奶一起收拾碗筷,路修源则陪着小石头在院里玩变形金刚。小石头拿着变形金刚,在院里跑来跑去,一会儿变成车,一会儿变成机器人,嘴里还念叨着:“我是机器人,要保护路叔叔和清清阿姨!”
路修源坐在院角的小板凳上,看着他跑,偶尔提醒他:“慢点跑,别摔着。” 阳光洒在他身上,暖融融的,他看着小石头的身影,又看向灶房里陈清清的背影,心里满是安稳 —— 他想起退伍时,战友问他想找什么样的对象,他说想找个温柔、踏实的,能一起过日子的。现在遇到陈清清,他知道,就是她了。
陈清清从灶房出来,看到路修源看着自己,脸颊微微泛红,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都收拾好了,奶奶说让咱们再坐会儿。”
“嗯,” 路修源点头,递给她一块水果糖,“吃块糖,解解腻。”
陈清清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看着院里玩得开心的小石头,又看了看身边的路修源,小声说:“今天谢谢你,给小石头带了玩具,还…… 还照顾我。”
“跟我还客气什么,” 路修源笑着说,“我应该做的。以后咱们一起来看小石头,好不好?”
陈清清点点头,心里满是期待。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生活里,多了一份温暖的依靠,多了一份对未来的向往。
下午三点多,他们该走了。小石头抱着变形金刚,依依不舍地拉着路修源的手:“路叔叔,你下次还来吗?”
“来,” 路修源揉了揉他的头,“下次给你带新的玩具,还教你变更多样子。” 他又从布包里拿出几颗水果糖,塞给小石头,“拿着,路上吃。”
奶奶送他们到门口,拉着陈清清的手:“清清啊,有空常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好,奶奶,您回去吧,注意身体。” 陈清清笑着说。
路修源推着自行车,陈清清坐在后座,两人慢慢驶出村子。小石头还站在门口,挥着手:“路叔叔,清清阿姨,再见!”
陈清清回头挥手,看着小石头的身影越来越小,心里暖暖的。她靠在路修源的背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轻声说:“今天真开心。”
路修源脚下的踏板踩得更稳了,声音温柔:“以后咱们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日子。”
夕阳西下,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自行车驶过田埂,留下一串轻快的铃声。风中带着稻穗的清香,也带着两人之间慢慢滋生的情意,在这 70 年代的周末,静静诉说着最平凡也最温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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