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红星供销合作社的客流终于歇了口气。西斜的太阳把最后一缕金辉透过木格小窗洒进来,落在最靠里的木制货架上,给铁皮罐里的大白兔奶糖、纸包装的钙奶饼干镀上一层软乎乎的光。屋角的广播正放着《农业学大寨》的旋律,混着窗外偶尔掠过的自行车铃铛声,成了社里最轻柔的背景音。
陈清清系着藏蓝色的劳动布围裙,梳着两条齐肩的麻花辫,辫梢用红绳系着,正踮着脚擦货架顶层的玻璃罐。她指尖刚碰到装水果糖的玻璃罐,货架忽然轻轻晃了一下 —— 不是错觉,是实实在在的颤动,顶层纸包里的两包苏打饼干顺着晃动感往边缘滑了滑,眼看就要栽下来。
“小心!” 身后传来一声沉稳的唤声,陈清清还没反应过来,路修源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色的确良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手腕上还沾着点早上帮陈清清搬化肥袋时蹭到的土。他伸手稳稳扶住那两包苏打饼干,指尖碰到粗糙的牛皮纸,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这木架怎么晃得这么厉害?” 他皱着眉,手掌贴在货架侧面的木柱上,轻轻推了推 —— 木柱明显有些松动,连带着层板都跟着晃,最下层放着的整箱肥皂,纸盒碰撞着发出 “哗啦哗啦” 的轻响。
陈清清收回手里的抹布,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唇:“前儿搬货的时候就发现了,许是用得久了,榫卯松了。我想着等张姐来请木工师傅修,没想到今儿晃得更明显了。” 她伸手碰了碰层板上的一袋红枣,货架又晃了晃,她连忙缩回手,眼里带着点担忧,“要是晚上补货,放重点的东西,比如那箱酱油,说不定真会塌下来。”
路修源没说话,蹲下身,手指抠着货架底部的榫卯接口看了看。他刚从部队退伍回来没多久,胸前还别着 “五好战士” 的徽章,做事总带着军人的细致劲儿,连看个木架接口都眼神专注,眉头微蹙着,像是在研究战术地图。
“我去后屋仓库找找工具,”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沾到的木屑,“有旧木板和钉子不?先加固一下,等请了木工师傅也不迟。”
陈清清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有!上月供销社装修剩的几块松木板,还有小铁盒的钉子,都在仓库最里面的木箱里。我跟你一起去拿!”
仓库在供销社后门,推开挂着 “仓库重地” 木牌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麦麸和柴油的味道扑面而来。傍晚的光没照到这里,路修源随手拉亮头顶的拉线灯泡,昏黄的光线下,堆着的化肥袋、扫帚、旧木箱一目了然。最里面的木架上,果然放着三块松木板,边缘还带着没磨干净的木屑,旁边的铁皮盒里装着长短不一的铁钉,还有一把羊角锤,锤头有点锈迹,却擦得锃亮。
路修源伸手拿起一块木板,指尖划过木板的纹理 —— 这木板厚度刚好,够结实,用来加固货架侧面正合适。他把三块木板都抱在怀里,又拿起钉子盒和锤子,转身对陈清清说:“你帮我拿块砂纸过来,边缘有点毛糙,磨一下免得刮到手。”
陈清清连忙从工具篮里翻出砂纸,递给他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路修源的手很暖,带着常年握枪和工具留下的薄茧,陈清清像被烫到似的,飞快地缩回手,耳尖悄悄红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解放鞋鞋尖,小声说:“那我去把货架上的东西挪一挪,你待会儿加固的时候方便。”
等陈清清把货架上的商品都小心挪到旁边的临时木台上 —— 大白兔奶糖按罐摆好,钙奶饼干叠得整整齐齐,肥皂和火柴放进竹篮里 —— 路修源已经拿着磨好的木板过来了。他先把木板靠在货架侧面,比了比尺寸,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铅笔,在木板上轻轻画了两个小圈,标记出要钉钉子的位置。“这里和这里各钉一颗,刚好能把松动的木柱固定住。” 他抬头对陈清清笑了笑,眼角弯起一点,少了平时的严肃,多了些温和。
陈清清看着他蹲在货架旁,一手扶着木板,一手从钉子盒里捏起一颗铁钉,指尖稳稳地把钉子按在标记好的位置。他的姿势很专注,肩膀微微前倾,的确良衬衫的领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拿起羊角锤的时候,他手腕轻轻发力,“笃” 的一声,钉子稳稳扎进木板和货架木柱里,没有丝毫偏差。
第一颗钉子钉好,他抬手擦了擦额角 —— 傍晚的社里虽然不热,但蹲在地上用力,还是渗出了细汗。汗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下来,滴在军绿色的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陈清清看着那滴汗,心里忽然有点发紧,她转身快步走到柜台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印着 “向日葵” 图案的粗布毛巾 —— 这是她去年评上 “先进售货员” 发的奖品,平时舍不得用,还带着点肥皂的清香味。
“路同志,擦擦汗吧。” 她走到路修源身边,把毛巾递过去,声音比平时轻了点。路修源抬起头,额角的汗还挂着,眼神里带着点惊讶,随即接过毛巾,笑着说了声 “谢谢”。他擦汗的时候动作很轻,怕把毛巾弄脏,只擦了擦额角和鬓边,然后把毛巾叠好,放在旁边的临时木台上,“等会儿我洗干净了还你。”
“不用不用,” 陈清清连忙摆手,看着他又低下头去钉第二颗钉子,小声补充了句,“你慢点儿,别敲到手。”
路修源 “嗯” 了一声,指尖再次捏起钉子。这次他换了个姿势,半跪在地上,让木板贴得更紧。锤子落下的声音很有节奏,“笃、笃、笃”,每一下都力道均匀,钉子一点点扎进木头里,直到钉帽完全贴在木板上,没有丝毫松动。钉完侧面,他又拿起另一块木板,加固货架的层板 —— 层板中间有点下垂,他把木板切成合适的长度,钉在层板下方,像给层板加了根 “肋骨”。
阳光渐渐暗了下来,陈清清拉亮了屋顶的大灯泡,暖黄色的光洒在路修源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斑驳的土墙和 “发展经济,保障供给” 的红色标语上。他趴在货架上的时候,手臂撑着层板,肌肉线条在的确良衬衫下若隐若现,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连后背的衬衫都沾了点湿意。陈清清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印着 “先进工作者” 的搪瓷缸,缸里晾着温开水,等他钉完最后一颗钉子,连忙递过去:“喝点水歇会儿吧,都忙了快一个小时了。”
路修源接过搪瓷缸,拧开铁盖子的时候,“咔嗒” 一声轻响,很是清脆。他喝了两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缓解了疲惫,他笑着对陈清清说:“快好了,再把层板调平就行。” 他伸手把刚才挪开的商品慢慢放回货架,每一样都摆得整整齐齐,奶糖罐的标签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肥皂盒排成一条直线,比陈清清平时摆的还要规整。
等最后一罐水果糖放回原位,路修源从货架旁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木屑。他退后两步,然后伸出手,用力推了推货架的侧面 —— 货架纹丝不动,连最上层的苏打饼干都没晃一下。他又绕到货架正面,双手按在层板上,往下压了压,层板稳稳的,没有丝毫下垂。“这样就结实了,” 他转过身,对着陈清清笑得一脸安心,“以后放重东西也不怕晃了,就算整箱的酱油放上去,也没问题。”
陈清清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像被屋顶的灯泡烘着似的。她走到货架旁,也轻轻推了推,确实稳得很,比之前结实多了。“太好了,” 她笑着说,“以后我补货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的了。”
就在这时,供销社的门被推开,挂在门楣上的铁皮铃铛 “叮铃” 响了一声。张姐提着一个印着 “为人民服务” 的粗布袋子走进来,袋子里装着刚从公社菜园买的萝卜和白菜,显然是刚下班来交接班。她一眼就看到了被加固过的货架,还有站在货架旁的路修源和陈清清,眼睛一下子亮了:“哟,这木架怎么看着不一样了?前儿不还晃得厉害吗?”
路修源笑了笑,指了指侧面的木板:“刚才发现有点松,就找了块旧木板加固了一下,现在稳多了。”
张姐走近了,伸手摸了摸加固的木板,指尖划过钉得整齐的钉子,忍不住笑着说:“路同志真是细心!我前儿就想着要请木工师傅来修,结果一忙就忘了,还是你上心。清清啊,” 她转头看向陈清清,语气里带着点调侃的亲切,“你以后可省心了,有这么个细心人在旁边帮衬着,货架坏了有人修,搬货有人搭把手,比我这老婆子在这儿强多了。”
陈清清被张姐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弯。她抬起头看向路修源,路修源刚好也在看她,眼神里带着点温和的笑意。阳光已经完全落下去了,灯泡的光把他的眼睛照得很亮,陈清清看着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踏实的感觉 —— 以前货架晃的时候,她总担心会出事,搬重货的时候也得自己咬牙扛着,可自从路修源常来社里帮忙,好像什么麻烦事都有人替她想着、帮她解决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对着张姐笑了笑,然后又看向路修源,眼里的依赖像揉碎的星光,藏都藏不住。路修源看到她的眼神,心里也软乎乎的 —— 他其实早就注意到这货架晃了,前儿看到陈清清踮脚放奶糖罐时,因为货架晃而紧绷的肩膀,就想着要找时间加固。他退伍后等着分配工作,总爱来供销社保姆,看着陈清清忙碌的样子,听着她跟社员说话的声音,就觉得心里很安稳。
“张姐您别打趣我了,” 路修源笑着挠了挠头,“我也就是顺手帮个忙,清清平时看店才辛苦呢。” 他走到柜台旁,拿起刚才放在那里的毛巾,“我去把毛巾洗了,待会儿给你送回来。”
陈清清连忙说:“我自己洗就行,你坐着歇会儿吧。”
“没事,我去洗,很快就好。” 路修源拿着毛巾,走进了社里的小隔间 —— 那里放着一个搪瓷洗脸盆,是社员们临时洗手用的。隔间里传来水流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陈清清耳朵里。
张姐看着路修源的背影,又看了看陈清清,笑着压低声音说:“清清啊,路同志是退伍军人,根正苗红,人又踏实细心,对你又上心,你们要是能处对象,不仅我们看着高兴,组织上也会支持的。”
陈清清的脸颊更红了,她轻轻 “嗯” 了一声,目光追着路修源的方向,心里像揣了颗水果糖,慢慢化开,甜得发暖。
隔间里,路修源把毛巾泡在搪瓷盆里,倒了点胰子(肥皂),轻轻揉搓着。毛巾上的肥皂香味混着阳光的味道,很好闻。他想起陈清清递毛巾时泛红的耳尖,想起她刚才看自己时依赖的眼神,嘴角忍不住又弯了起来。他把毛巾洗干净,拧干水分,然后挂在墙上的钉子上晾干 —— 等晾干了,再给她送回来,下次她擦手的时候,就能用干净的毛巾了。
等路修源从隔间出来,陈清清已经把临时木台上剩下的几包饼干摆回了原位。她看到路修源,笑着说:“路同志,你坐会儿吧,我给你倒杯热水。”
“不用麻烦,” 路修源走到她身边,“我帮你把剩下的货理一理,待会儿张姐该交接班记账了。”
张姐看着两人一起整理货架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供销社的灯泡暖黄明亮,货架上的商品摆放得整整齐齐,柜台后的搪瓷缸子冒着热气,铁皮铃铛偶尔响一声,一切都那么安稳、温暖。
路修源弯腰帮陈清清搬起一箱肥皂,放进货架最下层。陈清清站在他身边,帮他递着肥皂盒,两人偶尔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窗外的路灯亮了(公社刚装的几盏路灯),橘黄色的光透过木格窗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 “农业学大寨” 的标语旁,像一幅温馨的画。
陈清清看着路修源认真搬货的侧脸,心里忽然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 木架稳稳的,灯暖暖的,他在身边,什么都不用怕。这种依赖,不是因为他能修货架、能搬货,而是因为有他在,她就觉得,不管以后遇到什么麻烦,都有人会跟她一起面对。
路修源搬完最后一盒肥皂,直起身,刚好看到陈清清看着自己的眼神。他笑了笑,伸手帮她理了理垂在脸颊的碎发:“发什么呆呢?货都理完了。”
陈清清回过神,脸颊泛红,连忙低下头:“没、没发呆,就是觉得…… 今儿的社里好像特别亮。”
路修源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灯泡,又看了看她,笑着说:“是挺亮的。” 其实他知道,不是灯亮,是因为身边有她,连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
供销社的铁皮铃铛又响了,进来一位挎着竹篮的社员,手里拿着布票:“同志,给我来三尺蓝布,给娃做件新衣裳。” 陈清清连忙迎上去,声音温柔:“您好,布在这边,您要哪种花色?” 路修源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心里满是踏实。他想,以后这供销社的木架,他会一直帮她维护好;以后她遇到的麻烦,他也会一直帮她解决。只要她需要,他就会一直在。
夜色渐深,供销社的灯依旧亮着,像黑夜里的一颗小太阳,温暖着路过的社员,也温暖着社里的两个人。木架稳稳地立在那里,承载着商品,也承载着两人之间慢慢滋生的情意与依赖,在这 70 年代的平凡夜晚,静静诉说着最温暖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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