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西边的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映照着下方逐渐开阔、却依旧荒凉的山野。夏林氏拄着粗糙的树枝,每一步都踏在碎石与枯草间,发出沙沙的轻响,在死寂的黄昏中格外清晰。她的身影在拉长的斜影下显得愈发瘦削佝偻,仿佛随时会被山风吹散。
连续数日的亡命奔逃、重伤未愈、饥寒交迫,已将她逼到了极限。脏腑如同被火燎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右臂的伤口在药力与阳燧珠的双重作用下,阴寒虽被压制,但麻木与刺痛交替袭来,提醒着她伤势的顽固;双腿如同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眸,因过度疲惫而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东方那片渐次亮起零星灯火的地平线。
城镇,就在前方。希望与危险并存。
她不敢走官道,只能在荒僻的山脊与丘陵间迂回穿行,借着暮色的掩护,如同幽灵般潜行。灵觉提升到极致,如同无形的蛛网,感知着方圆数百丈内的风吹草动。远处官道上偶尔传来的车马声、犬吠声,都让她瞬间紧绷,蛰伏不动,直到声响远去,才继续前行。
怀中的阳燧珠散发着恒定的暖意,是黑暗中唯一的慰藉与力量源泉。那两枚令牌(“阴阳枢”与“暗枢”残片)紧贴在一起,传来的微弱共鸣感,仿佛在无声地指引着方向,又像是在提醒着她肩负的重任。兽皮卷轴的冰冷触感,则时刻灼烧着她的心神——那些秘密,太重了。
夜幕彻底降临,星月无光,只有远处城镇的灯火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空气中的寒意愈发浓重,山风呼啸,卷起枯叶与沙尘,拍打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她裹紧了破烂的衣衫,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却不敢生火取暖,那无异于自曝行踪。
必须在天亮前,找到一处安全的藏身之所,最好能靠近城镇边缘,方便打探消息,却又足够隐蔽。
她根据记忆和远处灯火的分布,大致判断出城镇的方位和规模。这似乎不是一个很大的城镇,但比山坳里的小村繁华许多。这意味着更多的机会,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子夜时分,她终于抵达了城镇外围。这里是一片杂乱的区域,有荒废的农田、杂乱无章的坟冢、以及一些明显是贫苦人家搭建的、低矮破败的窝棚。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和牲口粪便的混合气味。几盏昏暗的气死风灯在远处摇曳,投下鬼魅般的光影。
这里鱼龙混杂,正是暂时藏身的理想之地。
夏林氏如同狸猫般,在阴影中穿梭,避开偶尔晚归的行人和巡更的梆子声。她需要找到一个无人注意、又能遮风避雨的角落。最终,她在一片靠近乱葬岗的、早已荒废的砖窑废墟中停了下来。窑洞半塌,内部空间狭小,布满灰尘和蛛网,但入口隐蔽,能抵挡风寒,是个不错的临时落脚点。
她仔细检查了四周,确认没有近期人类活动的痕迹后,才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土腥味扑面而来。她靠坐在冰冷的窑壁上,长长舒了口气,剧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但她不能睡。她从怀中取出水囊,抿了一小口冰冷的水,又嚼了几口干硬的野果和块茎,勉强压下饥饿感。然后,她开始处理伤势。右臂的绷带已被血污浸透,她忍着痛楚,解开绷带,用最后一点清水清洗伤口。伤口周围的青黑色已淡去不少,但依旧狰狞。她重新敷上捣碎的草药,用相对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内伤只能依靠调息和阳燧珠的力量慢慢温养。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微微发白。她不敢深度入定,只是闭目养神,耳朵却竖得尖尖的,捕捉着外界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城镇的方向,开始传来隐约的鸡鸣犬吠和人声,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如同暗夜中的老鼠,必须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小心翼翼地开始她的探询。
她需要了解这个城镇的基本情况,打听是否有药铺、当铺,以及……是否有任何关于异常事件、或者陌生来客的传闻。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方式,将怀中的秘密传递出去,或者,找到可能存在的盟友。
这无异于刀尖舔血。任何一个细微的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她撕下衣襟,将脸和头发尽量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又在地上抓了些泥土,抹在衣服和裸露的皮肤上,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逃荒的乞丐或流民。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袖中的“破煞匕”,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砖窑,向着逐渐苏醒的城镇边缘摸去。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险境。但她别无选择。
晨光熹微中,她的身影融入城镇边缘早起劳作的、衣衫褴褛的人流,消失在那片充满生机与危机的市井烟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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