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总舵特使别院的异象，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一瓢冷水，瞬间炸翻了整个幽州城。那沉闷的地陷巨响和冲天而起的诡异光晕，即便在深夜也惊动了半个城池。寻常百姓吓得紧闭门户，而各方势力的暗探则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向那片区域涌去。
玄冥尊者带着人马火速赶到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别院深处，原本坚固的地牢区域塌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断壁残垣间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属燃烧后的奇异气息。坑洞边缘光滑得诡异，不像是寻常坍塌，倒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瞬间熔蚀。守卫的尸体横陈四处，死状凄惨，多数像是被巨大的冲击波震碎了内脏，少数靠近坑洞的则仿佛被高温瞬间碳化。
司徒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搜！给我仔细的搜！”玄冥尊者面具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亲自跃下坑洞探查，指尖触摸那光滑如镜的坑壁，一股残留的、令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能量波动让他猛地缩回了手。
这是什么力量？！绝非人力可为！
他猛地想起汪小野那诡异的身法和最后那破开他玄冥掌力的一击，心中寒意更盛。难道……那小子背后，真有某种不可知的存在？！
“尊者！发现这个！”一名教徒从废墟中挖出一块半融化的金属令牌，依稀可见司徒弘的特使印记。
玄冥尊者接过令牌，入手依旧滚烫。他眼神变幻不定。司徒弘的失踪（或死亡），彻底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与“北客”的交易链条中断，复汉帮内部权力出现真空，而那股未知力量的介入，更让局势充满了变数。
“传令！”他当机立断，声音冰冷，“所有人撤回我们在城内的暗桩，静观其变！另外，加派人手，盯死汪小野和野火营的残余！我要知道，这诡异的天象，到底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他意识到，在弄清楚那股毁灭性力量的来源和意图之前，贸然行动可能带来灭顶之灾。眼下，蛰伏和观察才是上策。
……
与此同时，城西福寿棺材铺。
确认玄冥教和总舵亲卫真的退走后，汪小野、蒲铁匠、小竹以及侥幸存活的几名野火营弟兄，互相搀扶着，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迅速转移到了更深处、更隐蔽的下水道网络中一处相对干燥的岔洞。
小竹流着泪，用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和干净布条，为汪小野重新处理右肩的伤口。这一次，伤口虽然狰狞，但那附骨之疽般的阴寒掌力却奇迹般地消失了，这让薛神医的解毒散得以发挥效果，止血生肌的速度快了许多。蒲铁匠和几名伤员也互相包扎着。
“副舵主，刚才城东那动静……”蒲铁匠独眼中满是惊疑，一边咬着牙让弟兄帮他拔出肩头的箭簇，一边问道。
汪小野靠坐在冰冷的管壁上，脸色苍白如纸，感受着生命潜能损耗带来的深入骨髓的虚弱。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也不清楚……但，司徒弘恐怕凶多吉少了。”
众人闻言，皆尽默然。司徒弘是压在他们头顶的大山，他的突然消失，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更深的迷茫和不安。天，塌了一半，却不知会砸下什么。
“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弟兄低声问，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
汪小野强打精神，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而依赖的脸。他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倒下。“清点人数，统计伤亡和物资。蒲叔，还能联系上其他失散的弟兄吗？大牛、石头、狗儿他们有没有消息？”
蒲铁匠黯然摇头：“乱成一团，通讯全断了。只能希望他们吉人天相……”
正说着，岔洞深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水声。所有人瞬间警惕，刀剑出鞘。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只见周狗儿浑身湿透，踉跄着从黑暗中走出，脸上带着激动和疲惫，“副舵主！蒲叔！你们没事太好了！”
“狗儿！”众人惊喜交加。
周狗儿喘着粗气汇报：“乱葬岗那边，王石头带着箭队成功摆脱了追兵，伤亡不大，已经按备用计划分散隐匿了。李大牛那边……遭遇了玄冥教主力，折了几个弟兄，大牛也受了重伤，但被一伙神秘人救了，现在藏在城南的丐帮窝点里，暂时安全。”
不幸中的万幸！核心骨干大多保全了下来。
“神秘人？”汪小野捕捉到关键词。
“对，”周狗儿神色凝重，“那些人身手极高，不像普通江湖人，救下人后什么都没说就消失了。我怀疑……和小梅姑娘是一路的。”
汪小野看向小竹，小竹轻轻点头，低声道：“恩公，我和小梅……确实属于一个叫‘隐星’的组织。我们世代潜伏，旨在守护燕云遗民，对抗辽廷及其爪牙。老掌柜也是我们的人。”
隐星…… 汪小野默念着这个名字。这幽州城，果然藏龙卧虎。
“墨老呢？有消息吗？”他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周狗儿脸色一暗：“别院地牢塌陷，守卫死伤殆尽，里面……没发现活口。墨老他……恐怕……”他没有说下去。
一股沉重的悲痛笼罩了众人。墨渊，这位脾气古怪却才华横溢的火器天才，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毒手。
汪小野闭上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墨渊的死，是他计划中无法承受的代价，也是对这个黑暗世道的血泪控诉。
良久，他睁开眼，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火焰：“司徒弘死了，玄冥教暂时缩了，但幽州的危机远未解除。辽军还在城外，总舵的刘香主还在，玄冥尊者还在暗处。我们，还不能休息。”
他挣扎着站起身，尽管身体虚弱得随时可能倒下，但脊梁挺得笔直。
“狗儿，想办法联系‘隐星’的人，我们需要情报，需要知道现在城里各方势力的动向，尤其是总舵和玄冥教的。”
“蒲叔，清点我们剩下的武器和物资，尤其是火器相关的东西，还有多少？”
“小竹，照顾好伤员。”
“我们就在这里，建立临时据点。等待时机，也……创造时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惶惑的众人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幽州的天，确实变了。旧的秩序随着司徒弘的消失而崩塌，而新的秩序，将在血与火中，由幸存者们亲手缔造，或……毁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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