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书童疑云,排查内鬼隐患
墨苏坐在槐树下的石桌旁,指尖捏着支自制的炭笔 —— 用松烟混合桐油制成,写在账本上遇水不化。他面前摊着本牛皮封面的册子,上面用朱墨勾着三爷党编修官员的往来图谱:陈梦雷的线连向户部,李光地的线牵着重臣,最边缘处,个小小的 “李” 字旁打了个问号,那是刚调任编修局的李主事,背景不明,需重点盯防。
“掌柜的,您的雨前茶。”
书童小安端着茶盏过来,青瓷杯沿沾着片槐花瓣。这孩子是上月金东家推荐来的,说是远房侄子,父母双亡,为人老实。墨苏接过茶时,眼角余光扫到小安的目光 —— 没落在他身上,反而飘向了书架第三层那排《十三经注疏》。
那排书看着普通,实则是他藏真账本的地方。最中间的《礼记注疏》封面夹层里,缝着三爷党与江南盐商勾结的流水账,每笔银子的去向都记得清清楚楚。
墨苏指尖摩挲着杯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咯噔一下。他想起父亲墨仲言当年的遭遇 —— 弹劾闽浙总督时,就是因为家仆被买通,连夜偷了奏疏底稿,才让对方提前布防,反咬一口说墨家通敌。自那时起,他对身边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十二分的警惕。
“小安,刚才让你整理的宋版《论语》,可弄好了?” 墨苏呷了口茶,声音平淡。
小安猛地回过神,手不自觉攥紧了托盘:“啊…… 快、快好了,就剩最后两册没包书皮。” 他说话时眼神躲闪,指尖沾着的浆糊蹭到了袖口,那处布料颜色略深 —— 不是浆糊,倒像是某种深色墨汁,和他上午整理账本时用的炭墨色泽相似。
墨苏没再追问,只点了点头:“仔细些,别弄坏了。”
等小安转身回前院,墨苏立刻起身,走到书架前。他抽出那本《礼记注疏》,指尖摸过封面夹层 —— 缝线完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但他还是从袖中摸出片极薄的蝉翼纱,轻轻塞在书页之间,纱角露出一点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是他从徐渭那学的 “无痕标记”,只要有人动过书,纱片就会移位。
【三饵试心:蛛丝马迹现破绽】
接下来三天,墨苏布下了 “三饵”,就等小安上钩。
第一饵,是 “李编修索贿记录”。他故意将张伪造的纸条夹在账本里,上面写着 “李编修收盐商纹银五十两,承诺在《图书集成》中为其立传”,纸条边缘故意撕得毛糙,像是不小心掉落的。当天傍晚,小安按惯例去巷口买桂花糕,往常只需一刻钟,那天却去了半个时辰。墨苏让暗线跟着,回来报说小安绕路去了三条街外的 “老张家蜜饯铺”,在铺子里待了盏茶功夫,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油纸包,里面不是蜜饯,倒像是封信。
那蜜饯铺墨苏早查过,铺主张老跟陈梦雷的远房表亲是拜把子兄弟,明着卖蜜饯,实则是三爷党在外围的联络点。
第二饵,是 “假消息试探”。次日上午,墨苏在整理书时,故意跟小安闲聊:“听说最近四爷党要查户部的账,好多官员都慌了,不知道会不会查到咱们这。” 他说这话时,盯着小安的脸 —— 孩子眼神骤亮,手指下意识抠着书架的木纹,嘴上却应着:“跟咱们书肆没关系,掌柜的别担心。” 可当天下午,小安去买桂花糕时,提前了半个时辰,且直接去了蜜饯铺,没在巷口的糕饼摊停留。
第三饵,是 “蛛丝验手”。墨苏找了本旧的《山海经》,在书页间夹了根从蚕茧里抽的细蛛丝,丝的一端粘在书脊内侧,另一端系着粒芝麻大小的朱砂丸,只要有人翻开书,蛛丝就会断,朱砂丸会掉落在书页上。他把这本书放在《十三经注疏》旁边,故意对小安说:“这书里夹着张旧银票,你帮我找找,找到了算你的赏钱。” 小安眼睛一亮,立刻去翻书,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嘟囔着 “是不是掌柜的记错了”。等他走后,墨苏去看 —— 蛛丝断了,朱砂丸掉在第廿三页的 “九尾狐” 图上,书页边缘还有指印,正是小安的尺寸。
三饵过后,墨苏心里已有定论:小安就是三爷党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目的是偷取翰墨斋里的情报,尤其是三爷党官员的往来记录。
【听雨茶楼:暗语定计驯内鬼】
第四天清晨,墨苏借口 “买新茶”,去了粘杆处的外围联络点 —— 听雨茶楼。老茶头正在柜台后筛茶,见墨苏进来,头也不抬地问:“施主想买什么茶?明前的碧螺春刚到,就是贵些。”
“我要的茶,得能除家里的虫。” 墨苏将枚刻着 “寒” 字的铜钱放在柜台上,这是他与粘杆处的新暗号。
老茶头扫了眼铜钱,手指在茶盘上敲了三下:“虫有好多种,是蛀书的蠹虫,还是偷油的老鼠?”
“是只偷嘴的老鼠,总惦记着柜里的干货。” 墨苏压低声音,“杀了怕脏了地,放了又怕再来,不知老掌柜有何高见?”
老茶头拿起茶壶,给墨苏倒了杯茶,蒸汽氤氲中,他缓缓道:“我年轻时养过猫,最凶的老鼠,未必不能驯成捉鼠的帮手。关键是让它知道,跟着你有鱼吃,跟着别人,只有夹子等着。”
墨苏心里一亮。老茶头的意思是,不杀小安,反而利用他贪财的性子,让他成为传递假情报的 “双面眼线”。这比直接除掉更有用 —— 既断了三爷党在翰墨斋的眼线,又能借小安的手,给三爷党送假消息,打乱他们的计划。
“那该给老鼠喂什么鱼?” 墨苏问。
“他不是惦记干货吗?就给他些‘假干货’。” 老茶头从袖中摸出张纸,上面画着本宋版书的样式,“这是仿南宋浙东刻本的《论语》,纸是新的,却用槐花汁染过,看着发黄,字是我找人仿的,有几处故意刻错的异体字,懂行的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但外行瞧着,就是珍本。你让他‘偷’去,他定会拿去邀功,到时候……”
“到时候三爷党以为翰墨斋藏着大量宋版珍本,定会派人来查,咱们就能趁机设伏,或者传递更假的情报。” 墨苏接话道。
老茶头点点头,又递给他一小锭银子:“这是‘鱼饵’,就说你赏他的,让他知道跟着你有好处。记住,驯鼠不能急,得慢慢喂,让他离不开你这口食。”
【以利诱之:假珍本引敌入瓮】
回到翰墨斋,墨苏把那锭银子放在柜台显眼处。小安进来时,眼睛立刻被银子吸引,脚步都慢了半拍。
“小安,这几日你整理书籍辛苦,这五两银子赏你,去买件新衣裳。” 墨苏拿起银子,递给小安。
小安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银子,激动得声音都发颤:“谢、谢谢掌柜的!我、我一定好好干活!”
“好好干就好。” 墨苏笑着指了指书架最上层,“上面那几箱旧书,是前几日收来的,里面有几本宋版,你帮我擦擦灰,注意别弄坏了,这些书可值不少钱。”
小安的眼睛瞬间亮了,连连点头:“掌柜的放心,我一定小心!”
接下来几天,小安果然对那几箱 “宋版书” 格外上心,每天都要去擦好几遍。墨苏看在眼里,故意在其中一箱里放了本伪造的南宋刻本《孟子》,封面用的是染黄的竹纸,扉页盖了个假的 “绍兴年间刻书印”,里面还夹了张纸条,写着 “此批宋版共二十册,另有三十册藏于江南苏州玄妙观藏经阁”—— 这是他编的假地点,玄妙观早在十年前就遭过火灾,藏经阁早已不复存在。
不出所料,三日后的夜里,墨苏故意早睡,留着前院的灯亮着。他躲在灶台后的暗格里,透过缝隙看到小安偷偷溜进前院,从那箱书里翻出那本《孟子》,揣进怀里,又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墨苏等小安走后,才从暗格里出来。他走到书架前,看着那箱空了本的书,嘴角露出丝冷笑。他知道,小安定会把这本假宋版书送到老张家蜜饯铺,再传到陈梦雷手里。三爷党素来想通过收藏珍本拉拢文人,定会派人去苏州玄妙观找那所谓的 “三十册宋版”,到时候不仅会扑个空,还会因为私闯道观被当地官府盯上 —— 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旧忆惊心:用人之术藏初心】
夜深人静时,墨苏坐在槐树下,拿出父亲留下的那方 “清白” 砚台。砚台边缘有道裂痕,是当年抄家时,老仆王忠为了护着这方砚台,被官差用刀砍的,王忠当场血洒砚台,最后咽气前还握着砚台说:“墨大人是忠臣,这砚台不能丢……”
想起王忠,墨苏心里一阵发酸。他曾经恨透了背叛,恨那些为了钱出卖主子的人,可如今,他却在利用小安的贪财,让他成为传递假情报的工具。这与当年那些陷害父亲的人,有何不同?
他拿起炭笔,在砚台底部轻轻刻下 “行诡道,守初心” 六个字。刻得很深,像是要刻进骨子里。他对自己说:小安虽是眼线,但罪不至死,利用他传递假情报,既能保护自己,又能打击三爷党,还能避免更多无辜的人卷入 —— 这不是作恶,是在这乱世中活下去,为父亲翻案的必经之路。
第二天一早,小安按时来上工,眼神比往常更亮,走路都带着劲。墨苏故意问他:“昨晚没睡好?看你精神倒不错。”
小安挠挠头,笑着说:“托掌柜的福,昨晚睡得香。对了掌柜的,我昨天擦书时,发现有本《孟子》好像不见了,是不是您收起来了?”
墨苏故作惊讶:“哦?不见了?许是我前几日借给隔壁老王头看了,等他还回来再说吧。” 他故意不提宋版的事,让小安以为自己偷书没被发现。
小安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丢了呢。”
墨苏看着小安的背影,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接下来,他要教小安 “辨别古籍真伪”,故意教他错误的方法 —— 比如告诉他 “纸越黄越旧”“印章越模糊越真”,让他以后给三爷党传递错误的辨伪信息,让他们在收购古籍时屡屡上当,既损失钱财,又浪费精力。
暮春的槐花还在落,落在墨苏的账本上,像点点碎雪。他拿起炭笔,在三爷党图谱上的 “李” 字旁,又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小安的名字。这个不起眼的书童,从今往后,就是他插在三爷党身边的一根刺,既能探听消息,又能传递假情报,成为他在这场谍战中,又一枚可用的棋子。
只是墨苏不知道,此刻的老张家蜜饯铺里,陈梦雷的亲信正拿着那本假宋版《孟子》,笑得眼睛都眯了:“没想到翰墨斋还藏着这等宝贝,看来墨苏那小子,还有不少秘密没说出来。告诉陈大人,继续让小安盯着,咱们迟早能从翰墨斋里,找出更大的惊喜。”
一场围绕着 “假珍本” 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墨苏知道,他必须比三爷党更快一步,才能在这步步惊心的京城谍战中,护住自己,护住王大娘,护住父亲翻案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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