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子叶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周家别墅这片由恐惧和悔恨交织的黑暗。
瘫在地上的周启明和柳如烟,同时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报警?
在这种神鬼之事已经超出凡人理解范畴的时刻,他竟然想到了报警?
李子真师兄的动作,却比他们的思维要快得多。他几乎在玄子叶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掏出了那个毫不起眼的加密电话,走到一个信号稍好的角落,低声而迅速地交代了几句。
做完这一切,他走回来,对着玄子叶点了点头,镜片后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冷静,仿佛刚才只是叫了个外卖。
“十五分钟内,我们的人会到。”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那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女人悲怆的哭泣声,依旧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提醒着他们,这场噩梦,还远未结束。
周启明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跪坐在地上,看着那支已经彻底变为漆黑色的玉簪,泪流满面,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婉容……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柳如烟则彻底崩溃了,她瘫在一旁,眼神空洞,面如死灰。她知道,一切都完了。人间的法律,和那来自阴间的怨恨,都不会放过她。
“吵死了。”
玄子叶掏了掏耳朵,打破了这片绝望的氛围。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装修奢华但此刻却如同鬼蜮的客厅,然后不耐烦地对周启明说道:“周老板,别哭了。你哭得再大声,她也听不见。想让她安息,想救你女儿,就按我说的做。”
周启明猛地抬起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道长!您说!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去,给我找一张八仙桌,要实木的,摆在客厅正中央。再准备一碗清水,一盒上好的朱砂,几支香烛。”玄子叶一边说,一边从自己那个半旧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一沓黄色的符纸和一支狼毫笔。
“要……要开坛做法吗?”周启明颤声问道。
“不然呢?留着你家这怨气过年啊?”玄子叶白了他一眼,“快去!时间不多了,再拖下去,你女儿的神仙也救不回来。”
周启明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招呼着同样吓傻了的管家,手忙脚乱地去准备东西。
很快,一张厚重的黄花梨八仙桌被抬到了客厅中央。
玄子叶将那支漆黑的玉簪,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正中心。
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点燃了三炷清香,插在桌前,然后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进行着沟通。
他没有念诵什么高深的经文,只是用一种平静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缓缓地将在场所有人的关系、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着那支玉簪,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这是一种道门秘法,名为通幽,以自身为桥,沟通阴阳,让逝者未了的执念,得以倾诉。
随着他的讲述,那支玉簪上缭绕的黑气,变得更加浓郁、狂暴。整个客厅的温度再次骤降,墙壁上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那悲怆的哭泣声,也变得越发凄厉,其中还夹杂着无尽的愤怒和不甘。
周启明和柳如烟,更是感觉像是被扔进了冰窖,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他们仿佛能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女人身影,就站在那八仙桌旁,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道……道长……”周启明吓得快要魂飞魄散。
“闭嘴!”玄子叶猛地睁开眼,低喝一声,“她有冤,我让她诉。你有罪,就给老子跪着听!”
他并指如剑,在桌上的清水碗中虚划了一道符。
那碗清水,竟无风自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然后缓缓浮现出一幕幕模糊的画面。
那是林婉容生前最后的记忆碎片。
有她发现周启明出轨时,心碎欲绝的痛苦。
有柳如烟假惺惺地上前安慰,背地里却用恶毒言语刺激她的阴狠。
有她在那个雨夜,开着车,泪流满面,最终与货车相撞的绝望……
一幕幕,无声,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触目惊心。
周启明看着水碗中的画面,再也支撑不住,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支玉簪,对着那个虚无的身影,拼命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婉容!我对不起你!是我猪狗不如!是我瞎了眼!”
“我不该背叛你,不该在你最痛苦的时候还对你不管不问!都是我的错!你回来!你回来找我索命吧!不要再折磨女儿了!她是你唯一的女儿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悔恨的泪水与血迹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而柳如烟,在看到那些画面时,也彻底崩溃了。她瘫在地上,指着周启明,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不全是我的错!是你!周启明!是你先不爱她了!是你给了我希望!我只是想要把你抢过来!我没想过要她死!”
这场迟到了五年的忏悔与对质,终于在这位含冤而死的亡魂面前,上演了。
那股缭绕在客厅的怨气,随着两人的哭喊和忏悔,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狂暴。那虚幻的女人身影,也变得更加凝实,她伸出利爪,似乎就要扑向那对狗男女。
“够了。”
玄子叶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站起身,目光穿过那狂暴的怨气,直视着那个痛苦的灵魂。
“林婉容,你的冤,我已明了。你的恨,我也听到了。”
“阳世的罪,自有阳世的法来断。阴间的债,也该到此为止了。”
“你看看你的女儿。”
他手中法印一变,八仙桌上,那碗清水中的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出现的,是楼上卧室里,周晓雨躺在床上痛苦挣扎的模样。她的神魂,被那张黑灰色的怨念之网死死缠绕,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
“你恨他,恨她,我可以理解。但你留在这里,用你的怨恨缠着你的女儿,你以为是在保护她,实际上,是在亲手把她推向死亡!”
“她是你唯一的血脉,是你生命的延续。难道你希望她,为你陪葬吗?”
玄子叶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中了那个怨灵最柔软、也是最致命的弱点。
那狂暴的怨气,为之一滞。
那双怨毒的眼睛,在看到女儿痛苦的模样时,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挣扎和……心痛。
母爱,即便是化为厉鬼,也依旧是无法磨灭的本能。
“放下吧。”玄子叶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你该走了。去你该去的地方。你的仇,我会帮你报。你的女儿,我也会让她平安长大。”
“这是我,玄门弟子,对你的承诺。”
那虚幻的身影,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着楼上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那两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人,最终,那无尽的怨毒,缓缓化为了一声幽幽的、充满了不舍与悲伤的长叹。
缭绕在客厅的黑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那股刺骨的阴寒,也逐渐退去。
那虚幻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脸上那狰狞的表情,化为了一个温柔的、属于母亲的微笑。
最终,她化作点点洁白的萤光,消散在了空气中。
桌上,那支漆黑如墨的玉簪,表面的黑色裂纹寸寸脱落,恢复了它原本温润洁白的模样,只是簪身上,多了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
一切,都结束了。
客厅里,恢复了光明和温暖。
周启明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许久,他才对着那支玉簪,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而柳如烟,则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目光呆滞,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
就在这时,别墅外,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几名穿着特殊制服、神情冷峻的干警,在李子真的带领下,快步走了进来。
他们看了一眼客厅里的狼藉,没有多问,径直走到柳如烟面前,出示了逮捕令。
“柳如烟女士,你涉嫌多年前一起交通肇事案以及使用非法手段故意伤害他人,现在正式逮捕你,请跟我们走一趟。”
柳如烟没有反抗,如同一个木偶,被两人架着,带离了这座她曾经用尽心机才得到的豪宅。
周启明看着她被带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也是他自己,应得的报应。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玄子叶,深深地鞠了一躬。
“道长,大恩不言谢。”
“我女儿……她没事了吧?”
玄子叶点了点头:“怨气已散,休息几天就好了。不过,经此一劫,她身体亏空得厉害,需要好好调养。”
“好好好!”周启明连连点头,他走到玄子叶面前,递过来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行卡,“道长,这里面,是一千万。我知道,这点钱,不足以表达我的万分之一的感激。这是给您,也是给道观的一点香火钱,请您务必收下!”
一千万!
玄子叶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一下。
他表面上却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摆了摆手:“周老板,我说了,我辈修道之人……”
“道长!”周启明打断了他,语气无比诚恳,“这不是交易!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对我女儿救命恩人的一点心意!您若是不收,我……我这辈子都良心不安!”
“唉,既然周老板如此坚持……”玄子叶一脸为难地,接过了那张卡,“那我就,代祖师爷,谢过周老板的香火了。”
他将卡揣进兜里,动作行云流水,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老头子,看见没!又是一笔巨款!道观的房顶,可以换纯金的了!”
事情了结,玄子叶也不再逗留。
在周启明千恩万谢的恭送中,他坐上了李子真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车子驶出别墅区,窗外的霓虹灯光飞速倒退。
“小师叔,”李子真一边开车,一边开口,“周启明现任妻子的案子,我们会一查到底,绝不让她逃脱法律制裁。”
“嗯。”玄子叶点了点头,靠在座椅上,一脸的疲惫。
“另外,这是你作为特别顾问的第一笔酬金。”李子真从副驾驶座上拿过一个信封递了过来,“二十万,不多,算是部门的一点心意。”
玄子叶接过信封,掂了掂,撇了撇嘴:“师兄,你们这单位,也太抠了点。跟周老板比,差远了。”
李子真:……
他看了看后视镜里这个一脸财迷、毫无高人风范的小师叔,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极其罕见的笑意。
“小师叔,你这次,干得不错。”
“那当然。”玄子叶打了个哈欠,“专业对口。”
“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体,“师兄,你那儿……还有这种活儿吗?七位数起步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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