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陈默的声音冰冷、平板,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如同一个被输入了唯一指令的精密机器,无视身旁的一切,步伐僵硬却异常坚定地,一步一步踏入地下管道深处那令人不安的黑暗之中。
“跟上他!”“隼”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他是我们唯一的‘钥匙’!”
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眼前的陈默陌生得让她恐惧,那空洞眼神中燃烧的奇异专注,比之前的任何状态都更令人不安。但她没有选择。救他,救他父亲,摧毁这该死的计划……所有的希望都系于这诡异而危险的行动之上。
她咬紧牙关,与“鼹鼠”、“隼”(坐在他的伪装电动轮椅上,由“旅鸫”协助)一起,迅速跟上陈默那梦游般却目标明确的步伐。
管道内的污水越来越深,环境愈发复杂,岔路繁多,如同迷宫。但陈默没有丝毫犹豫,他总是能精准地选择最隐蔽、最难以察觉的路径,甚至偶尔会停下,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扫描”墙壁上某些极其隐蔽的、几乎与锈迹融为一体的老旧标记或能量读数,然后继续前进。
“潘多拉”的安全模式……正在以非人的效率,计算并规避着“公司”的监控网络,寻找着通往核心区域的最优路径。他确实成了一把“活体钥匙”。
“隼”一边紧跟,一边快速操作着轮椅扶手上的一个便携终端,屏幕上是复杂的地下结构图和不断闪烁的光点。“他在利用废弃的早期维护通道和能量盲区……聪明……‘公司’自己也未必完全掌握这些路径……”
“鼹鼠”则警惕地注视着后方和四周,手中的探测器不断扫描着异常信号。
林薇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每一次远处传来的细微声响或头顶的震动,都让她心惊胆战。她紧紧盯着陈默的背影,既希望他不要停下,又害怕他最终会走向无法挽回的结局。
前行了不知多久,周围的管道壁逐渐变成了更加光滑、现代化的合金材质,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也越来越浓。他们显然正在接近“公司”真正核心的地下设施。
陈默在一个巨大的、封闭的合金闸门前停了下来。闸门没有任何可见的把手或锁孔,只有一个复杂的能量感应区。
“主循环水过滤系统的二级隔离闸门,”“隼”压低声音,“后面就是‘象牙塔’的外围净化区。常规方式无法打开,强行突破会立刻触发最高级别警报。”
陈默静静地站在门前,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什么。
几秒钟后,他缓缓抬起右手,手掌摊开,对准了感应区。
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陈默的掌心皮肤下,竟然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纹路般的幽蓝色微光!那光芒与他之前眼中闪烁的光芒同源!
微光闪烁了几下,闸门内部传来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厚重的合金门竟然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生物能量密钥……”“隼”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们竟然把权限直接烙印在了他的生物神经系统里!真是……疯狂!”
陈默毫无停顿,率先侧身挤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干净整洁、灯火通明的白色走廊,空气中有强烈的臭氧和某种化学清洁剂的味道。这里与外面污秽的地下世界截然不同,充满了高科技的冰冷感。
危险等级瞬间飙升!
“快!跟上!”“隼”急促地催促,“闸门很快会自动闭合!”
四人迅速潜入,闸门在身后无声关闭。
走廊前方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是巡逻的安保人员!
林薇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然而,陈默仿佛未卜先知,几乎在声音传来的瞬间,就猛地拐进旁边一个放置清洁工具的凹陷壁龛,身体紧贴墙壁,屏息不动。
林薇等人也慌忙挤进狭小的空间,心脏狂跳。
两名穿着黑色制服、配备先进武器的安保人员从走廊尽头走过,似乎并未察觉异常,交谈着远去。
陈默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再次走出,继续前进。他仿佛内置了一个完美的潜行地图和预警系统。
接下来的路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陈默总能提前预判巡逻队的路线,精准地利用通风管道、检修夹层甚至货物传送带作为掩护,避开所有监控探头(他似乎能感知到监控的频率和盲区)。
“隼”的终端上,代表他们位置的光点,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效率,穿透层层防护,不断逼近地图上那个被标记为深红色的、代表“象牙塔”第七层的核心区域。
林薇看着陈默如同鬼魅般穿梭在这龙潭虎穴之中,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为他的“能力”感到恐惧,又为这“能力”所带来的唯一生机感到悲哀。
最终,陈默在一个没有任何标识、墙壁光滑如镜的死胡同前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是地下极深之处,空气冰冷,寂静得可怕。
“没有路了?”“鼹鼠”嘶哑地问,警惕地环顾四周。
“不,”“隼”的眼神锐利起来,他指着面前那面光滑的墙壁,“这是光学迷彩伪装。后面是通往第七层的专属高速货运电梯,直通陈敬之的‘生命维持单元’。权限极高,几乎不可能强行突破。”
陈默再次抬起那只浮现幽蓝纹路的手,按向了光滑的墙壁。
墙壁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伪装褪去,露出一扇厚重的、带着复杂生物识别装置的合金电梯门。
陈默的手掌按在识别区上。蓝光闪烁。
识别区亮起绿灯,发出柔和的电子音:“权限确认。潘多拉核心。欢迎回来,陈默博士。”
电梯门无声滑开,露出内部宽敞、冰冷、如同医疗舱般的空间。
陈默毫无犹豫,一步踏了进去,转身,面向门外,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林薇等人,仿佛在等待。
“走!”“隼”毫不犹豫,操纵轮椅进入。“旅鸫”和“鼹鼠”紧随其后。林薇最后进入,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电梯门关闭,失重感传来,高速向下运行。
电梯内部没有任何按钮,只有一个显示屏,上面的数字飞速递减,最终停在了一个鲜红的“-7F”。
门再次打开。
一股极度冰冷、混合着浓烈消毒液和某种奇特电子元件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个巨大、空旷、圆形的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多层防弹玻璃围成的无菌隔离舱。舱内布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精密医疗仪器、生命维持系统和复杂的神经接口设备。
而在所有设备的中心,一张倾斜的医疗床上,躺着一个瘦削得几乎只剩骨架的老人。他全身插满了各种管线、传感器和电极,头颅被一个复杂的金属框架固定着,口鼻覆盖着呼吸面罩。无数屏幕围绕着他,显示着跳跃的脑波、生理数据和复杂到令人眩晕的代码流。
尽管形容枯槁,奄奄一息,但林薇依旧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陈敬之!陈默的父亲!他真的还活着!以这种非人的、被榨取的状态!
而在隔离舱外,大厅的各个控制台前,竟然空无一人!只有仪器在自动运行,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这里的一切,早已不需要人力介入。
“涅盘程序……已经开始了……”“隼”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指向主屏幕上一串不断减少的红色倒计时和一条即将满格的进度条,“他们在进行最后的意识提取和……格式化!没时间了!”
陈默踏入大厅,空洞的目光直直地锁定在隔离舱中的父亲身上。他一步步向前走去,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
“陈默!”林薇忍不住喊了一声,想要跟上。
“别动!”“隼”厉声制止,“最后的防御系统!未经授权靠近隔离舱,会被瞬间汽化!”
就在这时,主屏幕上,那进度条跳到了99%!
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秒!
陈敬之的身体在医疗床上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监测他脑波的屏幕瞬间变得极度混乱,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他的生命体征正在急剧下降!
“不——!”林薇发出绝望的嘶喊!
陈默仿佛被这警报声刺激,脚步猛地加快,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隔离舱的玻璃前!
他没有试图打开舱门(那显然不可能),而是再次抬起了那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手,猛地按在了冰冷的防弹玻璃上!
就在他手掌接触玻璃的瞬间——
异变陡生!
陈默掌心下的玻璃,并没有破裂,而是突然变得如同液晶屏幕一般,浮现出无数疯狂流动的、金色的数据流和加密符号!那光芒与他掌心的蓝光激烈地交织、碰撞、融合!
整个大厅的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应急红灯疯狂旋转!所有仪器屏幕瞬间黑屏,然后又猛地亮起,被同样的金色数据流淹没!
陈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发出一种非人的、混合着痛苦和电子杂音的呻吟,眼中的空洞被一种极致的、仿佛灵魂被撕扯的痛苦所取代!
“他在干什么?!”“旅鸫”惊骇地问道。
“强行接入……”“隼”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在用‘潘多拉’的最高权限,强行接入‘涅盘’主控系统!他在……干扰最终格式化程序!”
“但……但这会彻底摧毁他的意识!‘潘多拉’会过载!他会……” “旅鸫”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阻止他!快!”林薇哭喊着想要冲过去,却被“鼹鼠”死死拉住。
就在这时,隔离舱内,生命垂危的陈敬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直紧闭的双眼,猛地睁了开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陷、浑浊、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疲惫,但在那最深处,却燃烧着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回光返照般的……清醒和震惊!
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玻璃和数据流的干扰,精准地、难以置信地……落在了外面痛苦挣扎的陈默脸上。
他的嘴唇,在呼吸面罩下,极其微弱地、艰难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与此同时,陈默按在玻璃上的手掌猛地绷紧,手背青筋暴起,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却清晰无比的词语,那声音既是他自己的痛苦嘶吼,又夹杂着冰冷的电子音:
“父……亲……快……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的、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于系统内部的巨大爆炸声,从隔离舱底部猛地传来!
整个隔离舱的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舱内火花四溅,浓烟滚滚!
陈敬之床边的数个主屏幕猛地爆裂!数据流彻底崩溃!
陈默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掌心的蓝光彻底熄灭。
隔离舱内,陈敬之的生命监测仪,发出了一声悠长而绝望的……蜂鸣长音。
所有数值……归零。
一片死寂。
只有应急红灯,如同血泪般,无声地旋转着。
林薇瘫倒在地,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崩塌。
喜欢她的无声警报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她的无声警报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