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卤香混着八角、桂皮还有各种香料的气息，从门缝里钻了出去，缠绕在整个棉花胡同的上空。
那味道实在太勾人，惹得不少人家的小孩站在他们家附近，一个劲儿地吸溜着口水。
扒门缝上看？他们不敢！！！
上次老二可是把最难缠的马香兰俩儿子都收拾了，整个棉花胡同都知道住那小院的人不好惹！
许文秀把卤好的猪大肠和猪肺捞出，放在一旁的大盆里沥着汤汁，晾好了等会儿切。
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却挡不住她眼里的高兴。
张卫华在院子里，用干净的布仔细擦拭着家里的那辆三轮车，车斗擦得锃光瓦亮，能映出人影。
“老二，洗手过来切一下猪大肠，猪肺，切了一旁的盆子里。等会儿我来留一些出来。”许文秀站在厨房里对着院里的老二喊了一声。
“来了。”
老二进来洗好手，换上围裙就把晾好的猪大肠搬到案板上，一刀下去，动作又快又稳。
猪大肠被切成均匀的寸段，很快就切好了，他用把猪肺拿过来利落地切成薄片，把切好的猪大肠和猪肺全放在一旁。
老二还尝了几块猪大肠和猪肺，他妈的手艺绝了！
“妈，今天这荤菜是不是多了？二十斤大肠再加一整副肺……”
许文秀瞧见了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张卫华用筷子给他妈挑了块塞她嘴里尝尝味道，许文秀吃进去正好尝尝盐，可以，合适了。
“晚上我们回来也要吃，省得再炒菜了。”
许文秀重新拿了一个盆用筷子挑了一些猪肺出来，又用勺子盛了些猪大肠出来，盆里剩下的全又倒回锅里了。
他们回来晚，随便煮个饭或者面条什么的也快些。
“机械厂那帮工人，一见还是五毛一勺、还多了一样荤，不得抢疯了？”
张卫华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像是已经瞧见一群人围在三轮车旁挤得全是人的现象。
“他们觉得值，天天来，五毛钱一勺，一勺两种荤，他们吃得美，咱也挣得踏实。”
许文秀撩起围裙擦了擦手，笑道。
过了一会儿，许文秀把菜全捞出来，鸡蛋还是单独用一个大搪瓷盆装着，一个还装不完，也要装两盆。
全装好后，张卫华也把三轮车推出去。
老二两大锅卤菜小心翼翼地搬上三轮车，锅盖捂得严严实实，还是有一丝卤菜的香味飘了出来。
“妈，都好了，我们快过去吧！”张卫华拍了拍手，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兴奋。
“来了。”许文秀推着自行车出来，大门拉上一锁。
隔壁院子的门站着人。
马香兰那张写满精明和算计的脸探了出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三轮车上打转，鼻子还使劲嗅了嗅。
“哟，你们母子俩这是要上哪儿去啊？车上驮的啥呀，香得半条胡同都闻见了。”她扯着嗓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打探，脑袋一直往车斗上看。
“随便弄点东西，讨个生活。”
许文秀懒得和这种人多费口舌。
“我家煮啥关你屁事。”张卫华瞪了马香兰一眼。
马香兰一下子就被噎住了，最后小声地说，“我这不是想照顾一下你们家的买卖吗……”
“黄鼠狼给鸡拜年……吃笋子屙背篼你硬是会编。”
张卫华白了她一眼。
马香兰前面一句听懂了，后面一句她听不懂，什么笋子，背篼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不领情算了。”她转身就回了自己屋子，站在窗边悄悄地看。
张卫华呸了一声，哈麻皮！
母子两人骑出胡同口往机械厂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老二，老二，你等等我！”
两人回头，只见李爱华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正气喘吁吁地朝他们跑来。
他先是跑去了废品站，结果扑了个空，听人说老二今天请假没来，转头就往棉花胡同跑，他们这是要出门？还好他赶上了，不然这又白跑一趟。
“你小子，跑那么急做什么，赶着投胎啊！”张卫华笑骂了一句，停下车等他。
李爱华跑到跟前，扶着膝盖喘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这龟孙子，他容易吗他，还不是为了他，真的是累死他了。
他目光一下子就被三轮车上那两个大锅吸引了，那股子卤香味，一窝蜂地往他鼻子里钻。
“我的天好香啊！许姨，老二，你们这是要去干啥？”李爱华盯着老二问。
“卖卤菜。”许文秀笑道。
“你们卖卤菜？”李爱华更惊讶了。
他随即又凑到张卫华耳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正要找你说孙静那事儿呢。”
还有些担心被许文秀听到了。
许文秀见俩人神神秘秘地，李爱华还时不时地望向她，心里有些好笑，这俩孩子想做什么？
不过她也没问，当做不知道，孩子总归有自己的小秘密……
张卫华脸色一正，也压低声音问，“怎么她最近不是两点一线了？”
“没有！今儿一早就在供销社那片儿蹲着了，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跟供销社请了假，没去医院，反倒是上了一辆自行车，骑车那男的，是隔壁机修厂的，姓钱，家里有点门路。”
李爱华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一看就不是去做什么正经事。
张卫华的拳头瞬间就握紧了，冷笑道，“好啊，他张海林也有被人绿的一天！当王八的滋味，他也算是尝上了。”
一想到母亲被欺瞒了二十年，老二的拳头捏得梆硬。
“老二，我们先去机械厂，不然等会儿就赶不上了。”许文秀看了眼天色，要赶过去了，不然万一工人都下班了……
“跟我们去机械厂，妈，你让这小子骑，你坐后面。”张卫华听到他妈的话，转头说了一声。
“许姨，我来吧。”李爱华想着一起过去忙完了再说。
许文秀也没推辞，把自行车给他，自己坐后边等会儿还要忙活呢！
一行人朝着机械厂赶，到了机械厂门口，离下班还有一会儿。
许文秀还是摆在昨天的位置上，卖炒栗子的大爷还过来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
不远处的烤红薯女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忙活着自己的。
下班铃声一响，机械厂大门瞬间就打开，黑压压的人全涌了出来。
许文秀把锅盖子一下子就打开了，一股霸道的卤香味霎时就飘得到处都是。
工人们忙碌了一下午还要买菜回家做饭，正是饿得饥肠辘辘的时候，闻到这股卤香味道，腿都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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