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顺着发梢滴落，带来刺骨的寒意。时墨白趴在岩石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河水，肺部火辣辣地疼。他勉强抬起头，眯着眼看向上游那几点迅速放大的帆影。
那是三艘通体漆黑、造型狰狞的狭长快船，船身两侧刻画着狰狞的恶蛟图案，船帆则是惨白的底色上绣着一个硕大的黑色骷髅头。船只破浪而行，速度极快，显然并非普通货船。
“是……是黑水盗！”仅存的那名护卫看清船帆标志后，发出绝望的呻吟，面如死灰。
陈管事也是浑身一颤，脸上刚浮现的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化为更深的恐惧。黑水盗，盘踞在黑水河流域最大的水匪势力，手段残忍，来去如风，甚至连一些中小型宗门和商会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此刻出现，绝非偶然！
楚纪野强撑着站起身，暗银色的毛发湿透，更显狼狈，但他那双环绕金弧的银瞳依旧冰冷锐利，死死锁定那三艘快船。他能感觉到，中间那艘最大的船上，有一股达到凝卡初期的气息，另外两艘船上也有数名绘纹境的好手。
若是全盛时期，他自是不惧，但此刻他精血亏损，力量十不存三，还要分心保护虚弱不堪的时墨白和几乎失去战斗力的陈管事二人……
硬拼，绝无胜算！
快船转眼即至，呈品字形将河滩上的几人半包围起来。船头上站满了手持弓弩、鱼叉，眼神凶悍的水匪，弓弩上闪烁着符卡的微光，显然不是凡品。中间那艘大船的船首，立着一个独眼龙大汉，满脸横肉，气息彪悍，正是那凝卡初期的头领。
独眼龙目光扫过滩涂，在楚纪野那非同寻常的形态上停留了片刻，独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贪婪，随即落在被楚纪野护在身后的时墨白身上，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啧啧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兄弟们，看看这是谁？价值万金的上古传承携带者，还有这头变异的银狼！老子们的运气来了！”
他声如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与贪婪。显然，许青传出的消息已经如同瘟疫般扩散，连这些水匪都收到了风声。
时墨白心脏沉到谷底，大脑却飞速运转。对方人多势众，装备精良，且有备而来。楚纪野状态极差，自己精神力枯竭，陈管事等人更是累赘。绝对不能力敌！
他悄悄对楚纪野传递了一道意念，随即挣扎着站起身，脸上故意露出惊惶失措的表情，声音颤抖地对着独眼龙喊道：“这……这位好汉！你们想要什么？我们……我们可以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们！只求放我们一条生路！”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无意地向后退了半步，更靠近楚纪野，同时右手藏在身后，对着陈管事和那名护卫做了个极其隐蔽的手势——准备跳水！
独眼龙闻言，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值钱的东西？小子，你们本身就是最大的宝贝！杀了你，拿了你的脑袋和这头狼的尸体，够老子兄弟们逍遥快活一辈子了！给我放箭！抓活的！尤其是那小子！”
他一声令下，三艘船上的水匪齐齐举起弓弩，符卡光芒闪烁，眼看就要万箭齐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时墨白藏在身后的手猛地一挥！同时，他凝聚起刚刚恢复的、最后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并非攻击，而是模仿之前尸鬼道修士那种直接的精神传递，将一道充满惊恐与误导的信息，猛地灌入那独眼龙头领的脑海：
“左边水下有埋伏！是万兽山庄的人！他们要抢功！！”
这信息来得突兀而直接，仿佛来自同伴的紧急警告！独眼龙正要挥下的手猛地一顿，独眼下意识地就向左边的黑沉河水望去！万兽山庄？！那可是他们黑水盗也忌惮三分的庞然大物！难道他们也来了，还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这么一刹那的迟疑和分神！
“跳！”时墨白厉声喝道！
早已接到暗示的楚纪野，尾巴猛地卷起时墨白，后腿发力，如同炮弹般向右侧河水深处扎去！陈管事和那名护卫也拼尽最后力气，扑入河中！
“咻咻咻——！”
密集的弩箭破空声响起，大部分射在了空处，只有少数几支擦着楚纪野的皮毛而过，带起几缕血丝。
“妈的！中计了！给老子追！下水追！”独眼龙反应过来，气得暴跳如雷，独眼通红，连连怒吼。
水匪们纷纷如下饺子般跳入河中，他们都是常年在黑水河上讨生活的，水性极佳。然而，他们刚一入水，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暗银色的巨狼入水后，非但没有挣扎，速度反而比在陆地上更快！它那流线型的身躯在水中摆动，如同一条真正的蛟龙，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径直向着下游河底一处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大阴影冲去！
“不好！它要进‘黑水漩涡’！”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水匪惊恐地大喊。
黑水漩涡，是黑水河下游一处着名的险地，据说连通着地下暗河甚至幽冥，水流湍急混乱，吸力巨大，一旦被卷入，凝卡境以下几乎有死无生！连他们黑水盗平时都要绕道而行！
“疯子！它是个疯子！”独眼龙在船上看得分明，又惊又怒。他没想到对方宁愿闯入绝地也不愿被俘。
楚纪野确实是在赌！赌这黑水漩涡并非绝路，而是另一条生路！他在靠近那阴影时，能隐隐感觉到一丝与坠鹰涧下暗河相似的空间波动！这漩涡之下，很可能也连接着复杂的地下水系！
“抓紧！”他最后传递了一道意念给时墨白，随即毫不犹豫地、主动撞向了那巨大的、如同恶魔之眼般的漩涡边缘！
“轰——！”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比之前地下暗河的漩涡猛烈十倍！巨大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用来，仿佛要将身体和灵魂都彻底撕碎！时墨白死死抱住楚纪野，感觉意识都在这种恐怖的旋转中逐渐模糊。
黑水盗的快船在漩涡外围焦急地打转，却无人敢越雷池一步。独眼龙脸色铁青地看着那巨大的漩涡，狠狠一拳砸在船舷上。
“妈的！煮熟的鸭子飞了！守着！给老子守着下游所有出口！我就不信他们能永远待在下面！”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楚纪野并非盲目赴死。在主动卷入漩涡的瞬间，他额间那黯淡的金纹再次微弱地一闪，一股源自龙族血脉对水流的天然亲和与掌控力，让他在这毁灭性的乱流中，勉强捕捉到了一丝相对稳定的、向下深入的通道！
他拼尽最后的力量，护住背上的时墨白，顺着那丝感应，奋力向着漩涡深处，那未知的黑暗潜去。
生与死，再次悬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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