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全身，仿佛无数冰针扎入骨髓。黑暗，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线，唯有耳边湍急的水流轰鸣不止。
时墨白紧紧抓住楚纪野坚硬而湿滑的毛发，冰冷的河水呛入鼻腔，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又被更大的水流声淹没。
楚纪野强忍着失去精血后的虚弱感，以及水下行动的强烈不适，奋力划动四肢，在狭窄而曲折的岩石通道中逆流前行。
暗银色的身躯在绝对黑暗中散发出微弱的辉光，成为这绝望深渊中唯一的光源和指引。他必须稳住身形，不仅要对抗激流，还要小心避开水中嶙峋的暗礁，更要护住背上的时墨白不能撞上岩壁。
陈管事、护卫以及那几头被迫拖下水的风行豹情况更糟。他们不谙水性，在冰冷湍急的暗流中挣扎，如同无根的浮萍
。惨叫声和呛水声在通道内短暂响起，又迅速被水流声吞没，显然已有人被暗流卷走或撞上礁石殒命。死亡的阴影，在这黑暗水道上无声蔓延。
时墨白屏住呼吸，强行压下对黑暗和寒冷的恐惧，将恢复了不少的精神力扩散开来。如同蝙蝠的回声定位，精神力波纹向前延伸，在脑海中勾勒出前方数十丈内的大致地形——狭窄的隘口、突然的弯道、水下潜伏的巨石，以及……一些附着在岩壁上、散发着微弱生命波动的未知生物。
“左转，避开那片钟乳石！”时墨白的声音通过精神力直接传入楚纪野脑海，指挥着方向。若非他的精神力探查，在这完全黑暗、水流嘈杂的环境中，根本寸步难行。
楚纪野依言摆动身躯，灵活地避开一片垂落水中的尖锐钟乳石。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时，时墨白的精神力猛地捕捉到侧后方岩壁上，数十个原本沉寂的生命波动骤然活跃起来！
“小心右侧！”他疾声预警。
话音未落，只见右侧岩壁上，无数点幽绿色的光芒亮起！紧接着，一道道细长的、如同水蛇般的黑影弹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它们张开口器，露出密密麻麻的倒齿，直扑队伍中最显眼的楚纪野以及他背上的时墨白！
是“噬灵水蛭”！一种群居的一级妖兽，个体弱小，但数量庞大，口器能穿透灵力护罩，专门吸食生灵精气与血液！
楚纪野怒吼一声，周身暗银色光芒流转，试图震开这些讨厌的东西。然而，在水下，他的力量受到极大制约，而且此刻状态不佳，光芒仅仅让最前方的几十条水蛭化为齑粉，但更多的水蛭如同附骨之疽般蜂拥而至，瞬间爬满了他的后半身和四肢！
钻心的刺痛传来，这些水蛭的口器竟能勉强破开他坚韧的皮毛，疯狂吞噬着他的气血和力量！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加剧！
“该死！”楚纪野暴怒，在水中剧烈翻滚、摆动，试图甩脱这些吸血鬼，但收效甚微。
时墨白心急如焚，他尝试凝聚精神力发动攻击，但在水下，精神力的效果也大打折扣，且范围有限。眼看楚纪野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他猛地想起“言灵”传承中关于“驱散”、“净化”的真意。
他双手死死抓住楚纪野的毛发，集中所有精神，观想“灼热”、“光明”与“驱逐”的意象，将其融入一个简短的音节，不顾一切地对着那密密麻麻的噬灵水蛭喝道：
“灼！”
这一次，他动用了刚刚恢复的精神本源之力！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引动了水流的震荡，化作一股蕴含纯阳破邪意味的无形波动，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嗤嗤嗤——！”
那些趴在楚纪野身上疯狂吸血的噬灵水蛭，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发出细微的焦灼声，纷纷脱落，在水中痛苦扭曲，很快便失去了生机。就连周围水域中正准备扑上来的其他水蛭，也被这股波动惊退，幽绿的眼眸中露出畏惧之色，不敢再上前。
危机暂时解除，但时墨白也因这不顾后果的爆发而眼前一黑，刚刚恢复的精神力再次消耗大半，软软地趴在楚纪野背上，大口喘息。
楚纪野感受到身上刺痛消失，又察觉到背上之人的虚弱，银瞳中闪过痛惜与愤怒。他不敢停留，趁着水蛭退却的间隙，奋力向前游去。
经过这番折腾，队伍再次减员。陈管事死死抱着一头风行豹的脖子才侥幸存活，护卫只剩下三人勉强跟随，个个带伤，气息奄奄。
不知在黑暗冰冷的水中挣扎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近乎绝望，体力与意志即将耗尽之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并且，水流的速度明显加快，通道也变得宽阔起来！
“快到出口了！”时墨白精神一振。
然而，希望往往伴随着更大的危险。就在他们冲向那光亮之处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前方的水域传来！那是一个巨大的水下漩涡，仿佛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正是地下暗河汇入主河道时形成的险地！
“抓紧！”楚纪野咆哮一声，四肢死死扣住水底岩石，对抗着那恐怖的吸力。陈管事等人也拼命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风行豹发出惊恐的哀嚎。
但漩涡的力量太强了！一名重伤的护卫率先支撑不住，惨叫一声被卷入漩涡中心，瞬间消失不见。接着是第二头风行豹……
楚纪野的利爪在岩石上划出深深的沟壑，身体被水流拉扯得几乎要飘起。他背上的时墨白更是感觉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将他拖向深渊。
眼看就要坚持不住，楚纪野银瞳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松开利爪，非但没有抵抗，反而借助漩涡的边缘力量，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时墨白，如同离弦之箭般，顺着漩涡旋转的外围，猛地向着那光亮之处投射而去！
“轰——！！”
天旋地转！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用来，仿佛要将人碾碎。时墨白死死闭住气，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噗哈！”
新鲜而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部，刺目的光线让他睁不开眼。他发现自己正被楚纪野用尾巴卷着，漂浮在一条宽阔、湍急、河水略显浑浊的大河中央。岸边是茂密的芦苇丛和嶙峋的怪石。
黑水河！他们终于逃出来了！
楚纪野奋力向岸边游去，将时墨白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自己也疲惫地趴伏在一旁，剧烈喘息，暗银色的毛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堪。
陈管事和仅存的一名护卫也侥幸被冲到了下游不远处的浅滩，正挣扎着爬上岸，瘫倒在地，如同两滩烂泥。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时墨白便猛地抬起头，看向黑水河上游的方向。
那里，隐约可见几点帆影，以及一股毫不掩饰的、带着审视与贪婪的强大气息，正顺着河道，迅速逼近！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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