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带来的消息让苏明远父女脸色煞白。骑马带刀的生面孔,这绝非张乡绅手下那些欺软怕硬的家丁可比,很可能是他通过县衙关系请来的“专业人士”,甚至是地方卫所里吃空饷的兵痞。
“恩公,这……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若强闯进来……”苏明远声音发颤,一介书生,面对这等武力威胁,本能地感到恐惧。
苏婉也紧张地攥紧了衣角,看向林宸。
林宸面色沉静,走到窗边,透过缝隙观察了一下外面寂静的街道。对方没有立刻强攻,而是在打听,说明他们也有所顾忌,毕竟苏明远还有个秀才功名,无故强闯士绅宅院,闹大了也不好收场。
“他们不敢白日明火执仗地闯进来。”林宸冷静分析,“但入夜之后,就难说了。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准备?我们如何准备?报官吗?那张贵与县衙钱粮师爷沉瀣一气,报官无异于自投罗网!”苏明远急道。
“当然不报官。”林宸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我们要‘请’他们进来,然后……拿下他们!”
“拿下?”苏明远倒吸一口凉气,“恩公,他们可是带着刀的亡命之徒!我们如何拿下?”
林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老苍头福伯:“福伯,家里可有结实的麻绳?越多越好。还有,后院可有石灰?或者能找到些辣椒粉也行。”
“麻绳有,石灰……灶房好像有些去年刷墙剩下的。”福伯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答道。
“好。”林宸又对苏明远道:“苏先生,麻烦您和婉儿,将家里值钱的细软,尤其是地契房契,还有我那篇《陈时弊言新政疏》的草稿,一并收拾好,随时准备从后门撤离。”
吩咐完毕,林宸立刻行动起来。他让福伯找来所有能找到的麻绳,亲自动手,在仓房、以及通往正屋的必经走廊上,利用门框、柱子,设置了几个简易的绊索陷阱。陷阱很简单,但在昏暗的光线下,足以让匆忙闯入的人吃个大亏。
接着,他将找来的生石灰用布包分装成几个小包,又让福伯去隔壁相熟的农户家,悄悄弄来一小包辛辣刺鼻的辣椒粉,同样分包。
“林相公,您这是……”陈头儿也被悄悄请了过来,看着林宸布置,目瞪口呆。
“陈师傅,麻烦您带几个信得过的后生,拿着棍棒,埋伏在后院柴堆和墙根下。听到前院有大的动静,特别是有人惨叫时,就冲出来,用棍棒招呼,专打腿脚,务必把人留下!”林宸沉声吩咐。
“好!俺听林相公的!”陈头儿对林宸已是信服,加上也恨张乡绅欺人太甚,立刻去召集人手。
苏明远看着林宸井井有条地布置,仿佛不是在准备应对一场可能的血腥冲突,而是在下一盘棋。这种临危不乱的镇定和缜密的思维,让他心中的恐慌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信任。
一切准备就绪,已是黄昏。林宸让福伯将前院大门虚掩,院内不点灯,营造出一种主人可能不在家或已歇息的假象。他自己则手持那柄缴获的腰刀,隐身在正屋门内的阴影里,如同潜伏的猎豹,静静等待。
苏婉坚持要和他一起待在正屋,手里紧紧攥着一包辣椒粉,小脸煞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渐浓,小镇陷入沉睡,只有偶尔的犬吠声传来。
亥时左右,院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和压抑的交谈声。
“是这家没错吧?”
“没错,那老苍头白天出来过,那持刀的小子应该就藏在里面。”
“妈的,一个破秀才也敢跟张员外作对,活腻了!进去后,男的废了,女的带走,动作利索点!”
“吱呀——”一声轻响,虚掩的大门被推开。四条黑影,手持钢刀,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他们显然没把苏家放在眼里,以为可以手到擒来。
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正屋方向似乎有一点微光(林宸故意留了一盏如豆的油灯)。
为首一人打了个手势,四人呈扇形,小心翼翼地向正屋摸去。
就在他们穿过院子,踏上通往正屋的走廊时!
“哎哟!”
“噗通!”
最前面两人脚下一紧,猛地被绳索绊倒,重重摔在地上,手中的钢刀也脱手飞出。
“有埋伏!”后面两人惊觉,立刻持刀警惕。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绊倒同伴吸引的瞬间,正屋门内,林宸动了!
他没有冲出去,而是猛地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两包石灰粉,奋力掷向那两名站立的黑影!
“噗!噗!”
白色的粉末瞬间弥漫开来,笼罩了两人。
“啊!我的眼睛!”
“是石灰!咳咳!”
两人猝不及防,眼睛、口鼻吸入石灰粉,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丢下刀,双手捂脸,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几乎同时,林宸如猛虎出闸,从门内冲出,目标直指那两个刚挣扎着爬起来的绊倒者!他速度极快,手中腰刀毫不留情地挥向对方持刀的手臂!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惨叫,一人的手腕被刀背狠狠砸中,骨头恐怕已经裂了。
另一人刚举起刀,林宸的刀尖已经点在了他的咽喉,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僵住。
“别动!”林宸的声音冰冷如铁。
就在这时,后院喊声大作,陈头儿带着四五个手持棍棒的青壮农户冲了进来,看到眼前景象,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棍棒如同雨点般落在那些失去抵抗能力的歹徒身上,特别是他们的腿脚关节处,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四个持刀凶徒,两个被石灰所伤,哀嚎不止,两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捆成了粽子。
苏明远和福伯这才战战兢兢地点亮灯火出来,看到院子里被制服的四人,犹自不敢相信。
林宸走到那个被刀尖指住、此刻面如土色的歹徒面前,蹲下身,冷冷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张贵?还是县衙里的人?”
那歹徒看着林宸那双在火光下幽深冰冷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哪里还敢隐瞒,哆哆嗦嗦地道:“是……是张员外……给了我们每人十两银子,让我们来……来废了那个持刀的秀才,把苏家小姐带回去……”
“可有凭证?张贵是如何吩咐你们的?一五一十说出来!”林宸逼问。
在棍棒和钢刀的威胁下,那歹徒和另一个稍微清醒点的同伙,争先恐后地将张乡绅如何通过县衙王师爷找到他们,如何交代任务,甚至约定的事后在哪里拿钱等细节,全都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苏明远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同时也感到一阵后怕。若非林宸早有准备,今晚苏家便是灭顶之灾!
林宸让人将口供详细记录下来,按上那两名歹徒的手印。有了这份口供,以及擒获的凶徒,张乡绅和那位王师爷,就再也脱不开干系了!
“恩公,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拿着口供去县衙告状吗?”苏明远问道。
林宸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去县衙?那是自投罗网。王师爷定然会想办法销毁证据,颠倒黑白。”
他看向京城的方向,目光锐利如刀。
“我们要去,就去顺天府!去京城!将这份口供,连同张贵、王师爷盘剥乡里、勾结阉党余孽(失窃的孝敬)、雇凶杀人的罪证,还有这曲辕犁的图样和功效,以及我那篇《陈时弊言新政疏》,一并递上去!”
“我们要把事情闹大,闹到朝堂之上!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苏明远心神剧震,他看着林宸,仿佛看到了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要将这浑浊的世道,撕开一道口子。
“好!就依恩公!我们即刻准备,天一亮就启程赴京!”苏明远终于下定了决心。
夜色深沉,苏家小院却灯火通明。一场小小的反击胜利,成为了通往更大舞台的跳板。林宸知道,京城的漩涡远比这里凶险,但他别无选择,也必须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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