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干脚步轻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她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
刚才巷口那点兵荒马乱和长椅前的社死瞬间,现在回想起来都自动镀上了一层梦幻滤镜,心里咕嘟咕嘟冒泡。
连路边大爷收音机里滋啦哇啦的京剧唱段,此刻听着都格外顺耳。
她甚至下意识地避开了平时会觉得吵闹的街道杂音,觉得今天的风都格外温柔。
这种轻快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家。
“——哎呀你就放心啦!那男孩子条件真没得挑,人老实,又会赚钱,家里三套房!”
奶奶的声音混着电视里综艺节目夸张的笑声,扑面而来。
空气里飘着中午吃剩的炒青菜和咸鱼的味道。
客厅里,奶奶坐在木椅上,爷爷的木椅空着,大概是出去了。
奶奶头抬头瞥见她:“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
“嗯,有点事。”豆腐干含糊应着,走向楼梯。
“少看点手机,眼睛还要不要了?”奶奶的叮嘱追在屁股后面,瞬间又被新的语音消息“叮咚”声淹没。
楼上稍微安静些,但电视的声音还是能隐隐传来。
最靠近楼梯的是弟弟的房间,门关着,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
楼梯对着的是爸爸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静悄悄的,像没人住。
旁边那间,就是她和姐姐的“共同领地”。
她推开门。
房间不大,东西塞得满满登登。
双人床靠墙,一张旧书桌共用,上面不可避免地被姐姐那些瓶瓶罐罐占领了大半江山,很多都落了灰。
豆腐干叹了口气,有些抱怨明明以前帮她收拾过,结果没过两天又复原了。
共用的衣柜占了另一面墙。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说不清是过期护肤品还是别的什么的味道。
但那些东西大多落灰了,仿佛很久没人动过。
虽然姐姐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她的“江山”稳如泰山。
豆腐干把自己的书包随意地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自己也重重地倒下床去,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楼下奶奶的语音声、电视声、弟弟房间的游戏声隐隐传来,像一层模糊的背景音。
这个家,每个人好像都活在自己的小格子里,声音挨得近,人离得远。
她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解锁,界面停留在聊天记录里。手指悬着,却没点下去。
脑子里闪过的还是公园那一幕:白头发,蓝眼睛,琴弦振动,还有带着暖意的笑容。
“忘时想……”她无声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感觉像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
手机震了一下,班级群无情地推送了作业清单。
她瞥了一眼,关掉。刷新了一下社交动态,同学抱怨作业,分享无聊视频……她划拉着,兴致缺缺。
她翻了个身,面向姐姐那些化妆品。
想起小时候还能挤一张床上说点悄悄话,现在连姐姐是人是鬼……啊不是,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消失,都跟薛定谔的猫一样,处于叠加状态。
肚子“咕——”一声叫唤。她慢吞吞爬起来,开门下楼。
奶奶还在客厅看手机,爷爷已经回来了。她径直钻进厨房。
果然,电饭煲亮着保温灯,旁边的桌子上扣着几个盘子。她掀开一看,不出所料,中午的剩菜。
她给自己盛了碗饭,就着菜安安静静地吃着。
厨房里只有她咀嚼的声音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奶奶结束一通电话,探头进来瞅了一眼:“能吃完就尽量吃啊,不然晚上又得倒掉。”
“嗯。”豆腐干头都懒得抬。
吃完饭,她把自己的碗筷洗了。
奶奶已经又投入到了下一通电话中,笑声朗朗,与电话那头的人热络地聊着。
豆腐干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了不少。家里隔音就那样,但好歹算个结界。
她发了会儿呆,戴上耳机,点开游戏。
登录音乐响起,屏幕光照亮她的脸。
进入了无脑模式,熟练地清日常,做任务,脑子放空,只有那点吉他声的余韵还在背景音里飘。
只有在游戏里,在这种不用琢磨人情世故、只管砍怪升级的地儿,她才能彻底放松,有种莫名其妙的掌控感。
不用想东想西,不用琢磨自己那点突如其来的心思。
几个小时一晃而过。
也没什么感觉。退出游戏,刷了会儿视频。
最后,她点开一个音乐歌单,把手机放在枕边。音乐声轻柔地流淌出来。
她闭上眼睛。
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但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明天上学,写作业,弟弟又逃课,奶奶的语音消息,姐姐落灰的遗迹,爸爸黑着的房间……
那个叫“忘时想”的人,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她这潭沉闷的日常里,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然后石子沉底,水面正在慢慢恢复原样。
她会再去那个公园吗?
不知道。
也许吧。
抱着这点模糊又微弱的念头,豆腐干在音乐声里,慢慢睡着了。
床上,属于姐姐的那半边,空荡荡的,被她四仰八叉地全占了。
第二天放学,豆腐干鬼使神差又绕去了那个小公园。
心脏有点莫名期待地怦怦跳,眼睛扫过每张长椅、每棵树底下。
没有白毛。没有吉他。没有小狗。
好吧。
就几个遛弯的大爷和追着风筝疯跑的小孩。
她在那张熟悉的旧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看着夕阳把影子越拉越长,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慢吞吞站起来回家。
第三天,她又去了。
还是没影。
公园里依旧只有日常的喧嚣。
她抱着书包坐在老地方,作业摊在膝盖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时不时就抬头四下张望。
“喂,等人啊?”同桌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闪现出来,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挤眉弄眼,“天天往这儿跑,有情况?”
豆腐干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合上根本没动笔的练习册:“没、没有!就……这里写作业安静。”
“得了吧,”同桌笑嘻嘻地挨着她坐下,“安静?那边大妈广场舞音乐都快把天掀了。老实交代,是不是等那个‘白毛侠’?”
豆腐干抿着嘴不吭声。
“哇!真被我猜中了?”同桌来劲了,“怎么样怎么样?搭上话了吗?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不是酷到没朋友?”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豆腐干招架不住,只好含糊道:“就……碰巧又见过一次。她……会弹吉他。”
“弹吉他?!哇!更酷了!”同桌眼睛瞪得溜圆,“然后呢然后呢?你们聊了什么?她叫什么名字?有联系方式吗?”
豆腐干想了想,决定把那些关于“打人姿势帅”、“像太阳晒过的被子”这种羞耻度爆表的对话带进棺材里。
“就叫……忘时想。别的没怎么聊。”
“忘时想?这名字好特别!”同桌捧着脸,一脸向往,“听起来就像有故事的人!怪不得那么厉害!下次你要是再见到她,一定帮我问问她还收不收小弟……不,小妹!我端茶送水洗衣叠被都会!”
豆腐干被逗笑了,推了她一把:“想什么呢。”
“得了吧。”另一个朋友慢悠悠从后面晃过来,无情拆台,“我给你端茶送水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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