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李静竹看见自家姨娘正坐在窗下，向院门口张望，一看见他，忙起身迎出来，手里的茶盏也未及放下：“怎么回来这样早？那个张秀文对你的态度可有变化？”
见李静竹神情沮丧，心不由往下沉了沉，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怎么？连那小丫头……也变了？”
李静竹望着江五娘急切的神情，两手不由得紧握成拳，额角青筋暴起：“那倒不是……”
“哎呀，不是你还这副鬼样子？急死我了。”江五娘叫了起来，神情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嘴角带上丝自得的笑意，“我就知道，以我儿的好相貌，哄个小丫头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我知道那丫头不如欣姐儿生得好，可家世好呀。她是你现在所能够到的最好的婚事了……”
“姨娘！”李静竹加重了语气打断她的话，神情里带些难堪。
江五娘正色道：“儿子，我告诉你，娶妻子最要紧的是娘家得力，能帮得上你。至于情意么～”她嗤笑一声，“等你有了地位，有的是漂亮女人往你身上扑。到时候见多了各式美女，你哪还会记得什么欣姐儿？”
李静竹眉头皱得更紧，额角的青筋似要从皮肤里跑出来，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没进去冠军侯府，没见到张秀文！”
“哦。啊？”江五娘怔了怔，有些没反应过来，“没进冠军侯府？那你去哪里了？”
“我去侯府了，没进去。”李静竹咬紧牙关，眼里似要喷出火来，“门房说他家老爷吩咐了，小姐不庆生，不宴客。我借口去看望姑母，门房又说夫人病了，大夫嘱咐静养，不见外客。再问二小姐，说不在府里，总之就是不让我进去！”
江五娘呆住了，得意的神情还挂在弯起的嘴角上，令她看上去显出些滑稽可笑。
秀宜一行十来个人骑着快马上了香山。
怕又遇到些影响心情的牛鬼蛇神，几人也不去山顶的亭子里，只在半山腰向阳的林子里任意而行。
阳光从深深浅浅的红叶缝隙中漏下来，丝丝缕缕地洒在人身上，给秋意铺上层暖色。
风“哗啦啦”扫过林梢，千万片红叶同时起舞，千百只鸟儿忙齐声相和，惊醒了萦绕在鼻端的叶香。
有隐隐约约的流水声钻进耳朵，如珠落玉盘，叮铃作响。
廖珠兴奋起来：“姐姐，这山里居然有溪。”
秀宜也听见了，当先循声而行，李青竹忙迈步跟上。
“嘤嘤嘤。”张金豆在魏蜜怀里挣扎起来。
“放它下来吧。”秀宜笑盈盈地道，“它也想要自由奔跑。”
魏蜜笑着把它放下来，它立即迈着小短腿朝秀宜跑过去。
秀宜爱怜地摸摸它毛绒绒的小脑袋，真心诚意地对李青竹道：“谢谢世子，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说着话，眼面前出现了一条清泠泠的小溪，穿林而去。
两边溪岸蜿蜒曲折，刀凿斧刻一般，清澈的溪水时急时缓，时而静默无声，时而飞珠溅玉，叮铃作响。
天光云影，红叶白鹭倒映在溪底圆润的石头上，像一条精心刺绣的云锦腰带，环绕着香山。
秀宜不由屏住了呼吸，为这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精美的馈赠。
张金豆跑近溪边，溅起的水花带着阳光，映出七色的虹，像彩色的珍珠落在它毛绒绒的小脑袋上，吓得它往后一缩脖子，“嘤嘤嘤。”地叫起来，打破了深山的沉寂。
众人都笑起来。
秀宜弯腰抱它入怀，眉眼弯弯：“这香山步步是景，连我们小金豆也喜欢着呢。”
“就在这儿用膳吧？”李青竹征询地望向秀宜。
“好。对着这满山美景，膳食也能多用两口。”秀宜笑着点头。
丫鬟们忙在干净的地上铺开包袱皮，把食盒摆放上去。
来运早带着小厮去捡来了枯枝。
李青竹拔出短剑，快手快脚在旁边泥地上挖出个简易的灶，架上小锅，加水烧起来。
廖珠抢着烧火，兴奋地不停往灶里塞枯枝。
一时浓烟四起，呛得秀宜捂着嘴咳了几声。
魏蜜忙抽出些柴禾，对廖珠笑着道：“还是婢子来吧。表小姐且歇歇，一会就好。”
火苗“噼里啪啦”燃烧起来，小锅里热气蒸腾，白菊笑盈盈把清洗好的食材依序放入锅中。不一会香味溢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廖珠撅着嘴嘟囔道：“这柴禾听你话。怎么我烧的时候就全是烟呢？”
魏蜜含着笑，耐心地解释道：“表小姐柴禾塞多了，灶里没有空间，火就燃不起来了。就好像嘴里塞满了食物，嚼起来就费劲一样。”
廖珠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再试试。”
魏蜜果然让开了，让她加柴禾。
秀宜和孙可芯笑吟吟看着她们，并不阻止。
张秀文挨着秀宜，好奇地问：“姐姐不阻止吗？一会儿弄脏了衣裳。”
秀宜摇摇头：“她既如此开怀，又为什么要阻止呢？衣裳脏了洗了就是。”
张秀文不解地问：“可这也不是大家闺秀该干的事呀。”
秀宜揉揉她的脑袋，想起前世的自己：“文姐儿，这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今儿是大家闺秀，明儿就落魄街头的比比皆是。若是她们像珠姐儿这样什么都敢于试一试，落魄时便多三分生机不是？”
张秀文听得似懂非懂，但把这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廖珠抬起头来冲她们笑：“文姐儿也来试试，好玩着呢。”
红彤彤的火光映着她白皙饱满的额头，把脸颊上那一团乌黑的烟灰衬得格外明显。
众人都哄笑起来。
廖珠不明所以，摸了摸脸颊。
烟灰更多了，众人看得前俯后仰，连张秀文也撑不住笑了。
秀宜一边笑一边拿软帕替她擦灰。
廖珠自己也笑起来，去溪水边照了照，拿软帕浸了水，绞得半干，仔细擦干净了。
一时膳食好了，李青竹连锅端上来，放在石片上，众人或蹲或坐，就着食盒里的凉菜，热腾腾的乱炖，吃得头也不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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