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的风波,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整个京城。
摄政王妃沈薇薇,这个名字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刻进了所有勋贵朝臣的心里。不再是那个依附于宣武侯、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孤女,而是手段狠辣、言辞如刀,连皇后凤颜都敢当众拂逆的煞星。
流言蜚语如同野火燎原,版本各异,但核心不变——摄政王萧玦,对他这位新王妃,是毫无原则的纵容与回护。
而此刻,处于风暴中心的摄政王府,漱玉轩内,却是一片反常的宁静。
沈薇薇正在临帖。雪白的宣纸铺陈开来,她悬腕执笔,笔尖蘸饱了浓墨,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写的是前朝名将的《破阵子》。字迹并非女子常见的婉约秀媚,反而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锐气。
萧玦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看着沈薇薇沉静的侧脸。窗外天光透过窗棂,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三日后大朝会,”萧玦放下书卷,声音打破了室内的静谧,“御史台那几个老古董,怕是憋不住了。”
沈薇薇笔尖未停,语气平淡:“弹劾我嚣张跋扈,不敬中宫?还是弹劾义父你……色令智昏,纵容内眷干政?”
她甚至能猜到会是哪几位御史跳出来,背后又站着谁。
萧玦唇角微勾,露出一丝冷嘲:“总不过是这些陈词滥调。皇后吃了这么大的亏,总要找补回来。林文正那边,似乎也下了决心。”
沈薇薇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搁在青玉笔山上,拿起写好的字,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林侍郎是聪明人,知道哪条船更稳当。”她抬眼,看向萧玦,“只是,光靠御史台的口水,动不了我们分毫。他们必然还有后手。”
萧玦颔首:“兵部侍郎王崇,是皇后的远房表亲,掌管京城部分防务。昨日,他调换了两营守卫的将领。”
沈薇薇眼神一凝。调动京营守卫?这是想施压,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看来,他们是觉得,义父你这个摄政王,当得太久,权力太大了。”沈薇薇语气冷了下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萧玦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看着那幅杀气腾腾的字,“既然他们想玩,那本王,就陪他们玩玩。”
他伸手,揽住沈薇薇的肩,声音低沉而笃定:“三日后,你随我一同上朝。”
沈薇薇微微一愣。女子上朝,于礼不合,本朝从未有过先例。
萧玦看出她的疑虑,淡淡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他们不是弹劾你干政吗?本王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干政’。你只管站在我身边,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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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太极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肃穆凝重。龙椅之上,年轻的小皇帝正襟危坐,脸上带着一丝属于孩童的懵懂与不安。垂帘之后,太后的身影隐约可见。
当一身亲王蟒袍的萧玦,携着一身正式王妃朝服的沈薇薇,并肩踏入大殿时,原本细微的议论声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充满了震惊、不解,以及隐晦的敌意。
沈薇薇目不斜视,步履从容。她今日的朝服较之宫宴更为庄重,颜色是近乎玄黑的深青,金绣凤纹,头戴九翚四凤冠,珠翠环绕,威仪天成。她站在萧玦身侧,并未有半分怯懦,反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与这金殿气场奇异地融合在一起的镇定。
“摄政王,王妃驾到——”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在大殿中回荡。
萧玦并未向龙椅行礼,只是微微颔首。他摄政王的身份,见君可不拜。而沈薇薇,亦随着他,只是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简礼。
这举动,更是让不少老臣皱紧了眉头。
果然,朝议刚开始没多久,一名头发花白的御史便迫不及待地出列,手持玉笏,声音洪亮:
“陛下,太后!臣,御史大夫周正,弹劾摄政王妃沈氏!”
他猛地转身,指向沈薇薇,声色俱厉:“沈氏,本为宣武侯弃妇,不知以何手段蛊惑摄政王,得登王妃之位!其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日前更在皇后娘娘主持的百花宴上,公然顶撞中宫,言语无状,行为猖狂,致使皇后凤体欠安,皇家颜面扫地!此等悍妇,不配王妃之位,更不该踏足这庄严太极殿!请陛下、太后明察,罢黜沈氏王妃之位,以正视听!”
有了周正带头,另外几名御史也纷纷出列附和。
“臣附议!沈氏干政弄权,搅乱朝纲,其心可诛!”
“王妃之位,当为天下女子表率,沈氏德行有亏,不堪此任!”
“请陛下下旨,严惩沈氏!”
一时间,弹劾之声此起彼伏,句句指向沈薇薇,仿佛她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孽。
萧玦面色不变,只冷眼看着。
待几人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说完了?”
周正被他这轻描淡写的态度一噎,梗着脖子道:“王爷!您纵容内眷至此,难道就不怕寒了天下臣民的心吗?!”
萧玦却不理他,目光转向龙椅上的小皇帝,和垂帘后的太后:“陛下,太后,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周御史。”
小皇帝有些无措地看向垂帘。
太后沉稳的声音传出:“皇弟但问无妨。”
萧玦看向周正,目光锐利如鹰隼:“周御史口口声声,指责本王王妃顶撞中宫。本王想问,当日百花宴上,皇后娘娘因何动怒?可是本王王妃先行无礼?”
周正一愣,他只听皇后那边的人说沈薇薇如何嚣张,具体细节却并不完全清楚。
萧玦不等他回答,继续道:“还是因为,本王王妃只是问了一句,皇家规矩是否包括纵容外戚诬陷正妻,罚跪雪地?是否包括未足月便珠胎暗结,混淆血脉?”
他每问一句,周正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内宅阴私,被搬到朝堂之上,由摄政王亲口说出,其冲击力远超任何弹劾!
“这……这……”周正冷汗涔涔,一时语塞。
“至于德行有亏?”萧玦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凛冽的杀意,“本王王妃,曾于落鹰谷,为救太子与本王,身中三箭,险些丧命!这份忠勇,在场诸位,谁有?!宣武侯萧煜,受她救命之恩,却在新婚之夜,听信谗言,罚她雪地长跪,致使她寒气入体,落下病根!这份忘恩负义,就是周御史口中的‘德’?!”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掷地有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震住了!落鹰谷救驾!身中三箭!这是何等功绩!而萧煜的所作所为,又是何等的令人发指!
萧煜站在武将队列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属于沈薇薇的恩情和牺牲,此刻被萧玦毫不留情地撕开,血淋淋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沈薇薇垂着眼睑,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些过往的伤痛与付出,被当作武器在此刻挥出,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片冰凉的漠然。
“而你们,”萧玦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弹劾的御史,最后定格在周正脸上,“不去弹劾忘恩负义、德行有亏的宣武侯,不去追究混淆侯府血脉之人,却在此对着一个忠勇有功的弱女子群起而攻之?本王倒要问问,尔等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还是说,在你们眼中,皇后娘娘的颜面,比朝廷法度,比忠勇功绩,更重要?!”
“噗通!”周正被他最后一句诛心之问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其他几个御史也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萧玦的强势与犀利,以及抛出的“救驾”真相,彻底扭转了局面。
然而,就在这时,垂帘后,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平和:
“皇弟息怒。周御史等人,也是关心则乱。摄政王妃救驾有功,自是应当褒奖。至于与宣武侯的过往,既是私怨,又已和离,便不必再提了。皇家体面,终究还是要顾及的。”
她话锋一转,看似在打圆场,实则轻飘飘地将沈薇薇的功劳定性,又将萧煜的过错归为“私怨”,更强调了“皇家体面”。
沈薇薇心中冷笑,果然,皇帝和太后,终究是站在皇后那一边的。他们忌惮萧玦的权势,却也不愿彻底撕破脸。
萧玦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并未继续逼迫,只是淡淡道:“太后说的是。臣,谨记。”
一场来势汹汹的弹劾,就在萧玦的雷霆手段和太后的和稀泥中,看似平息了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暗流,更加汹涌了。
散朝后,百官心思各异地退出太极殿。
沈薇薇与萧玦走在最前,无人敢靠近。
经过面色灰败、如同失了魂的萧煜身边时,沈薇薇脚步未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
倒是萧煜,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她的背影,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与怨恨。
他完了。经过今日朝堂,他忘恩负义、宠妾灭妻的名声将传遍天下,仕途彻底断绝,将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沈薇薇感受着身后那毒蛇般的目光,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才只是开始。萧煜,你的报应,还在后头。
她抬眼,望向宫墙之上那片被分割的天空,目光悠远而坚定。
接下来的对手,就该是垂帘之后,那看似平和,实则心思难测的太后,以及她身后,整个盘根错节的庞大外戚集团了。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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