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名新兵的作训服湿哒哒的,还带着暗河塌方时的泥水。
为首那个娃娃脸新兵,手指刚碰到匕首上的血迹,就被秦翊一把揪住衣领拽到跟前。
腐殖土的腥气混着硝烟味直往鼻子里钻。
那小子抬头一看——秦翊翊双眼布满血丝,眼白泛着青红.
那是熬了整整72小时没合眼的样子,也是蛟龙特战队刻在骨子里的狠劲儿。
“三天,72小时。”秦翊扯开作战服第二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疤。
那是三年前境外任务时,被定位器烫出来的。
“谁能活着走出这片原始雨林,谁才有资格在臂章上绣蛟龙。”
他用拇指碾过疤痕凸起的纹路,像是在摸什么宝贝疙瘩。
“现在,给你们三秒记住规则——别信地图,别信罗盘,除了身边的战友,任何喘气的活物都别信!”
“三。”
楚瑶心里咯噔一下。
左臂突然传来一阵针尖似的刺痛,快得她都没看清。
一抹翠绿就从肩带缝隙里窜了出来——是条剧毒竹叶青!
受惊之下,它猛地弹起,三角脑袋已经搭在她07式作训服的星徽上,蛇信子扫过她耳后,带起一阵冰碴子似的凉意,跟有细针在皮肤上刮似的。
她听得见自己颈侧动脉“咚咚”的跳动声,跟蛇鳞摩擦布料的“沙沙”声一起抖。
“二。”
“队长!”
苏岩的战术手电光柱扫过来,楚瑶已经死死攥住了左臂,指甲差点掐进肉里,手心的冷汗顺着刀柄往下滑。
她能感觉到蛇肚子贴着肩章一起一伏的,自己每呼吸一下,那冰凉的玩意儿就跟着胸腔震——
这是毒蛇要扑上来前蓄力呢,跟拉到极限的弓弦似的。
“一。”
秦翊的战术靴带起的风,比他的动作先到。
他“咚”地单膝跪地,右靴精准无比地碾住了蛇头。
腐臭的蛇血混着黏糊糊的东西溅了楚瑶一身作训服,也弄脏了她里衬上那个用红线偷偷绣的弹孔——
那是她父亲当年在边境冲突中留下的,她一直贴身带着做纪念。
温热的液体顺着锁骨流进衣领,一股子腥味混着铁锈味灌进鼻子。
“菜鸟,”秦翊抽出战术刀,“唰”地挑开蛇身,刀尖在楚瑶眼前划了个半弧,金属冷光映得她瞳孔猛地一缩。
“战场可不会给你数到三的机会。”
头顶突然传来竹筒爆裂的脆响,跟枯骨头断了似的。
苏岩的夜视仪屏幕“滋啦”一声,全成了雪花。
他“啪”地扯下夜视仪砸地上,金属外壳撞在腐木上,迸出点火星子,烫人的碎屑溅到手背上,留下几个小刺痛点。
“是沼气催泪弹!毒蜂群……三十秒内就到——”
话还没说完,整片密林好像活过来了。
“嗡嗡嗡”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铺天盖地的。
黄褐色的蜂群跟团移动的乌云似的,最前排的工蜂肚子泛着幽蓝,那是注射过神经毒素的标志。
空气里一股子焦糖混着腐叶的怪味儿,每吸一口都跟吞滚烫的沙砾似的。
秦翊的瞳孔“唰”地缩成了细线。
他反手拽住离得最近的新兵后领,腰腹猛地一扭,跟装了弹簧似的,拧成个“蛇形”——
这是他太祖父当年在缅甸野人山学的避蜂术,“跟上!”
“噗通!”
泥潭的腐臭味瞬间灌满了鼻腔,湿冷的泥浆糊了楚瑶一嘴一脸。
秦翊感觉后背被新兵的战术背包硌得生疼。
腐殖土混着不知道多少年的落叶烂树枝灌了一脖子,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擦过他手腕,管它是水蚺还是烂树根,现在都不重要。
他数着自己的心跳,数到第十五下,猛地抬头——
蜂群的“嗡嗡”声已经往左边去了。
这招“引蜂入沼”,他在蛟龙的生存手册上画过不下二十遍推演图。
“起来!”他拽着新兵们往岸边爬,作战靴却突然陷进了流沙里。
腐黑的泥浆“咕嘟咕嘟”漫过靴帮,往下拽的吸力跟无数只手似的。
他听得见靴底防滑纹被扯裂的“嗤啦”声,脚踝那儿的筋肉被扯得又酸又胀。
“都别动!”
他扯开胸前口袋,掏出那枚磨得锃亮的秦家徽章,“啪”地按进淤泥里。
金属撞硬物的脆响,惊得新兵们赶紧弯腰——
就看见他脚腕那儿,半截锈得不成样子的龙国军队臂章正从泥里翻出来。
“79年式的,”秦翊的拇指抚过臂章上模糊的“南线”俩字,声音突然哑了。
“我父亲说,这片林子底下,埋着三个侦察连的弟兄。”
新兵们的呼吸声一下子粗重起来,连带着空气,都透着一股子的压抑。
娃娃脸伸手想去碰,被秦翊一巴掌拍开。
“不是让你们摸,是让你们记——”
“队长。”楚瑶声音绷得像弦,手指微微抖,指向林子深处。
月光漏下来,在她脸上切出明暗。
“刚才……风一过,树影动了一下。”
秦翊手指扣上刀柄。
他顺着她匕首方向看去,藤蔓晃着,看不出啥异常。
但他注意到,楚瑶左手不自觉蜷成半拳——
那是她爸教的战术手语,“警戒”起手式。
她匕首尖微微颤,盯着十米外老榕树的气根,喉结动了动。
那一道荧光绿的手势,像极了小时候父亲教她的模样——
雨滴打在碑文上,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画出“警戒”符号。
秦翊的刀几乎是贴着她耳朵飞出去的。
“咚”一声嵌进树皮,惊得鸟群乱飞,羽翼扑棱声撕开死寂。
他大步过去,裤脚甩出的泥点打在楚瑶手背,冰凉。
“菜鸟,你爸的手……”话戛然而止。
月光顺着刀痕照进树缝——一道荧光绿印记浮现。
三短横,两长竖,正是“敌袭”手势,涂料还湿,指尖一碰,黏糊糊的。
“蝮蛇干的。”
他抹了点黏液闻了闻。
“荧光素加费洛蒙,引我们自己撞上来。”
反手拔刀,撬开腐树心,“咔”一声,指甲盖大的金属片“当啷”掉在楚瑶脚边——
微型追踪器,天线还在震,掌心一烫,信号仍在传输。
所有人呼吸一重。
娃娃脸下意识摸枪,秦翊一脚踩住他鞋尖。
“摸枪前先动脑子。”他捡起追踪器,金属冰凉但震感清晰。
“从暗河塌了那一刻,我们就在他们眼里。”
夜,像块黑布,“唰”地罩下来。
秦翊刚吼“背靠背围坐”,苏岩腰上的频谱仪已经烫得发抖。
苏岩手指在屏幕上狂敲,汗砸在手套上,晕开一片。
“热源信号……在模仿人体。”
他抬头,镜片蒙着雾。
“三十七度二,体温误差不到零点五。”
楚瑶突然抓住他手腕。
一个声音钻进她耳朵,像是父亲贴着耳膜说话。
“放弃吧,小瑶。”
沙哑,带点尾音,就是她小时候在电话亭听烂的那句。
“爸爸任务结束就回家”。
“你救不了这些男人。”
“爸?”她喉咙像被铁丝勒住。
匕首“当啷”落地。
她想冲,腿却像灌了铅——理智在喊:假的!
可那声音……太像了。
膝盖一软,差点栽进泥里,秦翊一把拽住她后领——
整个人摔进他怀里,鼻尖撞上肩甲,铁锈混汗味冲进脑子。
他虎口压着她后颈动脉,能摸到那跳动快得要炸出来。
“假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爸牺牲时,喉部中了三枪,连话都说不清。”
楚瑶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疼,这股子疼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月光突然断了。
秦翊抬头,胸前的四代徽章一闪——东南六十度,灌木丛里,竹筒泛着冷光。
他心头一紧,猛地扯下徽章往空中一抛,光斑掠过树丛,一道、两道……十七道细钢丝接连亮起,连着竹筒引信。
“陷阱环形布设,”他低吼,“有人算准我们会往这边退!”
轰!轰!轰!
十七个竹筒同时炸开。
青灰毒雾裹着碎木扑来,味儿像烂洋葱,熏得眼睛发酸,泪腺不受控地刺痛。
秦翊把身边人按进泥坑,自己撞向楚瑶,两人滚进腐叶堆时,听见右边“刺啦”一声——
是苏岩,那个总缩着肩的技术员,正拿频谱仪砸左边竹筒,火星溅在衣服上,烧出个黑洞。
毒雾散得比来得还快。
十四个竹筒倒地,每个筒身上都刻着一只展翅乌鸦——黑鸦,国际雇佣兵的标志。
秦翊三年前在边境见过,他副队长就是被这种乌鸦子弹打穿心脏的。
“队长……”娃娃脸声音发抖。
他右肩被毒雾烧穿,白浆一样的东西正从伤口往外渗。
秦翊扯急救包,止血钳刚烤红,要扎进去,眼角一瞥——苏岩突然捂住胃。
技术员弓着背,手指死掐战术带,检测仪在他手里疯闪红光,像团要烧穿手套的火。
“苏岩?”
秦翊钳子悬在半空。
他盯着苏岩发白的嘴唇,忽然注意到——
战术手套边缘全是冷汗,不是热的,是疼出来的。
三小时前画面闪回:苏岩接过水壶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当时还以为他是渴了。
现在想想,那根本是强忍胃痉挛的抽搐!
那壶水,是从塌了的暗河里舀的。
而苏岩,从不用别人的水具。
除非……水,早就被人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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