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天,对黑山军而言,不是光阴流转,而是一寸寸割裂的血肉煎熬。
易京以南的天空,总被硝烟染成灰蒙蒙的一片,连风刮过安民城的城墙,都裹挟着铁锈与血腥的味道。城外的酸枣林早已被踏平,露出焦黑的土地,散落着断裂的箭矢、破碎的甲片,还有来不及收敛的尸体 —— 有黑山军的,也有袁绍军的,腐臭气息在暑气中蒸腾,引得蝇虫嗡嗡作响,成了战场最聒噪的背景音。
营垒里,士兵们的眼神比城外的焦土更黯淡。他们大多面带菜色,腰间的口粮袋早已空瘪,只能靠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粟米粥勉强果腹。不少人的伤口化脓溃烂,没有草药,只能用烧红的铁条烫灼止血,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却没人有多余的力气去同情 —— 每个人都在咬牙撑着,不知道下一刻倒下的会不会是自己。城头上的旗帜被炮火熏得发黑,边角破烂不堪,却依旧顽强地矗立着,像是黑山军最后的倔强。
张恒派出的使者是个名叫陈五的老兵,腿上带着旧伤,却比年轻人更懂如何在敌骑密布的边境潜行。他乔装成贩卖皮毛的商旅,怀揣着张恒亲笔写就的帛书,昼伏夜出,马蹄裹着麻布,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当他终于在一处草原帐篷里见到乌洛兰时,这位乌桓部落的得力干将正摩挲着一把黑山军打造的铁刀,刀刃锋利,泛着冷光。
“借贷五千石粮食,外加三百张羊皮、五十头牛羊?” 乌洛兰展开帛书,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拍案而起,帐篷里的火盆都跟着晃动,火星溅到毛毡上。他上下打量着陈五,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张恒疯了?他以为我乌桓是开粮仓的?袁绍数十万大军压境,他黑山军撑不过三日,这借贷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陈五忍着腿伤的剧痛,挺直腰板:“乌洛兰大人,我家将军说了,只要此次能借粮,往后黑山军铁器供应,给乌桓部落的价格再降三成,且优先供货,永不拖欠。”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却坚定,“将军还说,峭王是草原上最有远见的首领,他该知道,一个能稳定提供优质铁器的盟友,比五千石粮食更有价值 —— 毕竟,粮食吃完就没了,而铁器,能帮部落猎更多的猎物,打更多的胜仗。”
乌洛兰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黑山军的铁器有多抢手,部落里的勇士们都以拥有一把黑山铁刀为荣。但这赌注太大了,他不敢做主,当即吩咐手下备马,亲自带着陈五赶往峭王苏仆延的王帐。
苏仆延的王帐建在一处高坡上,四周插满了绘着狼头的旗帜。这位峭王年近五十,脸上刻满了风霜,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他听完乌洛兰的禀报,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拿起那把黑山铁刀,用手指轻轻划过刀刃,感受着那份冰凉与锋利。
“袁绍势大,黑山军看似必败。” 苏仆延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但袁绍此人,心胸狭隘,若他灭了黑山军,下一个会不会对我乌桓动手?” 他看向帐外,草原的风呜呜作响,像是在诉说着生存的艰难,“黑山军若能活下来,便能牵制袁绍,而我们,既能得到便宜的铁器,又能坐山观虎斗。” 他猛地将铁刀拍在案上,“赌了!告诉张恒,粮食和牲畜,我亲自让人送过去,走阴山古道,绝不让袁绍的人发现!”
当数十辆满载粮食和皮毛的大车在乌桓骑兵的护送下,悄悄驶入易京地界时,安民城的防守已到了崩溃边缘。
文丑骑着一匹黑马,手持长枪,在城下咆哮着指挥进攻。“云梯!撞车!给我上!破城之后,允许劫掠三日!” 袁绍的军令如催命符,他麾下的士兵像疯了一样,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冲。攻城云梯一架架靠在城墙上,钩爪死死扣住城头砖缝,士兵们一手抓着云梯,一手挥舞着刀斧,嘶吼着向上攀爬。
城头上,黑山军的士兵早已杀红了眼。箭矢很快告罄,他们就把百姓捐献的铁锅、农具砸成碎片,当作武器往下扔;滚木礌石用完了,就推倒城墙上的矮墙,用砖石砸向敌兵。张恒亲自守在南门最危急的地段,他身披一件染血的皮甲,手中的长剑已经砍卷了刃,胳膊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城砖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将军!西面城墙快撑不住了!” 一名亲兵嘶吼着跑过来,头盔掉了,额头上满是血污,“敌兵已经爬上城头了!”
张恒转头望去,只见西面城头有几名袁绍军的士兵已经站稳脚跟,挥舞着刀斧砍杀着身边的黑山军士兵。他咬了咬牙,从腰间摸出一个陶制的 “发火罐”,点燃引线,朝着那几名敌兵扔了过去。“轰” 的一声巨响,火光四溅,碎石和火星夹杂着惨叫,那几名敌兵瞬间被掀飞出去,云梯也被炸毁了半截。
“还有多少发火罐?” 张恒吼道。
“将军,只剩最后三枚了!震天雷也只剩五个!” 亲兵急忙回道。
张恒的心沉了下去。数据面板在他眼前闪烁,守军的伤亡数字每一刻都在飙升,士气条已经跌到了红色警戒线,“士兵疲惫度”“伤兵比例” 等指标全部亮着红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士兵们的绝望,有些人已经开始眼神涣散,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
铁山堡的情况同样危急。颜良率领的大军依托平原优势,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猛攻。李拙光着膀子,露出结实的臂膀,手中的长柄斧劈得虎虎生风,每一次落下都能砍倒一名敌兵。堡垒的外墙已经被撞车撞出了一道裂缝,碎石不断掉落,守军只能用身体堵住缺口。“兄弟们!撑住!易京的援军很快就到!” 李拙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他知道,一旦铁山堡失守,安民城就会腹背受敌,黑山军将万劫不复。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一日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黑山军上下,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在盼着奇迹发生。他们的目光一次次投向西方,投向易京的方向,那里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第九日傍晚,夕阳像一团燃烧的血球,缓缓沉入地平线,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安民城的守军已经筋疲力尽,城头上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伤员呻吟声。张恒靠在城墙根上,闭着眼睛,浑身酸痛,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和汗臭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死寂。“是快马!” 一名士兵突然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
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匹快马冲破暮色,速度快得惊人,后面跟着几名袁绍游骑,箭矢不断从快马身边飞过。骑马的人伏在马背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是信使!” 有人认出了那匹马,正是陈五出发时骑的那匹枣红马。
城头上的士兵们瞬间来了精神,纷纷弯弓搭箭,掩护信使进城。“放箭!掩护他!” 张恒猛地站起身,声音都有些沙哑。
箭矢如雨般射向追兵,几名袁绍游骑应声倒地。枣红马奋力一跃,越过护城河,冲到城门下。守门的士兵急忙打开城门,信使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他挣扎着爬起来,朝着城头的张恒喊道:“将军!成了!乌桓的物资到了易京!公孙续公子…… 公孙续公子带着三千骑兵,破了渤海郡两座城,烧了袁绍的粮草!”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城头上炸开。
短暂的死寂之后,狂喜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安民城。“援军到了!我们有救了!” 一名士兵扔掉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放声痛哭;有人互相拥抱,嘶吼着,宣泄着多日来的恐惧与压抑;城头上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连远处的袁绍军都能听到。
张恒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他靠在城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了。数据面板上,士气条瞬间飙升到顶峰,红色警报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绿色的 “援军抵达” 提示。
而围城的文丑部队,很快也收到了后方遇袭的紧急军情。一名传令兵骑着快马,冲到文丑面前,递上一封急报。文丑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将急报扔在地上,长枪指着渤海郡的方向,怒吼道:“公孙瓒!竖子尔!”
他麾下的将领们面面相觑,都知道后方粮草被烧意味着什么。没有粮草,数十万大军根本无法长期围城。“将军,袁绍大人的指令来了,让我们后撤二十里,转为围困,先稳住后方!” 另一名传令兵赶来禀报。
文丑咬着牙,看着近在咫尺的安民城,眼神里满是不甘。他能感觉到,城头上的黑山军士气正盛,此刻进攻已经毫无胜算。最终,他狠狠一挥手:“撤!”
第十日清晨,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安民城的城墙上。文丑的大军开始有序后撤,旗帜飘扬,队列整齐,却透着一股狼狈。黑山军的士兵们站在城头上,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去,没有追击,也没有欢呼,经历了十日的生死煎熬,他们已经耗尽了力气,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
铁山堡那边,颜良也收到了撤军的命令,带着大军缓缓退去。
黑山军,奇迹般地顶住了袁绍这波致命的全力一击。
然而,张恒站在城头,看着缓缓退去的袁绍大军,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他伸手抚摸着城墙上的弹痕,指尖能感受到砖石的粗糙与冰凉。乌桓的五千石粮食和那些皮毛牲畜,不是赠予,而是借贷,这笔巨债,以黑山军目前的境况,不知要多久才能还清。公孙瓒的援军,也并非出于道义,而是为了牵制袁绍,一旦袁绍的威胁解除,这份脆弱的合作随时可能破裂。
袁绍大军只是后撤,并非溃败,数十万兵力仍在附近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安民城和铁山堡的防御工事损毁严重,士兵伤亡过半,粮草虽有补充,但依旧紧张。
风再次吹过城头,带着一丝凉意。张恒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这十日的煎熬只是暂时告一段落,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危机远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接下来的路,依然布满荆棘,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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