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窗外的霓虹无声闪烁，为寂静的客厅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电影早已播完，自动跳回了菜单界面，屏幕的光线暗下来，只剩下角落里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孟朝桉在沉沉的睡梦中翻了个身，怀里的暖水袋温度依旧适宜，小腹的绞痛在药物和持续暖意的双重安抚下，终于偃旗息鼓，只余下些许疲软的酸胀。
她睡得并不安稳，长睫偶尔轻颤，似乎还在对抗着身体的不适。
祁叶依旧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底座，一条长腿随意曲起。
他没有睡，甚至没有丝毫困意。
平日里要么处理如山文件、要么运筹帷幄的大脑，此刻正全神贯注于一件事。
倾听身后沙发上传来的、轻浅而规律的呼吸声。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精确、可控、有逻辑可循的。
哪怕是再棘手的商业对手，他也能通过分析、计算、布局，最终掌控局面。
可身后这个因为生理期而疼得脸色发白、虚弱不堪的女人，却让他第一次尝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
那是一种完全脱离他掌控范围的情绪和状况。
她突如其来的疼痛，她苍白的脸色，她细密的冷汗，都像是一种无声的指控，让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决断力瞬间失效。
他甚至……需要借助网络搜索和管场的远程支援。
想到这里，祁叶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下抿了一下，露出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懊恼的情绪。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搜索历史里，几条记录赫然在目：
【女性生理期腹痛如何缓解？】
【红糖水的正确冲泡方法？】
【暖水袋温度多少适宜？】
【哪种止痛药副作用较小？】
每一个问题，都记录着他方才那几分钟内的兵荒马乱。
他关掉手机屏幕，揉了揉眉心。
这简直比通宵看完一份上百页的并购案合同更耗费心神。
就在这时，身后的孟朝桉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鼻音的呓语，像是被什么梦魇惊扰。
祁叶几乎是立刻转过身，手肘撑在沙发边缘，俯身去看她。
她依旧闭着眼，但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些不安。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睡着的她褪去了平日的疏离和偶尔的尖刺，显得格外柔软。
几缕黑发黏在微湿的额角，脸颊还带着一点病弱的苍白，唇色淡得让人心疼。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将那几缕碎发拨开，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额头的皮肤，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不再冰凉。
他的动作似乎带来了安抚，她蹙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祁叶没有收回手，指尖沿着她脸颊的轮廓，极轻地、小心翼翼地滑下，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他的心口弥漫开一种陌生的、酸胀的情绪。
不尖锐，却绵密得无所不在，让他有些呼吸发紧。
这就是心疼的感觉？
商场上的厮杀讲究的是快准狠，对竞争对手的丝毫心软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他早已习惯了冷硬和果决。
可此刻，这种柔软又揪心的情绪，却来得汹涌而直接，让他无从防御。
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她的下巴，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像是被烫到一般，倏地收回。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靠回沙发边，却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平静。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些失序。
时间静静流淌。
后半夜，孟朝桉因为口渴而迷迷糊糊醒来。
她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地聚焦在天花板上，然后下意识地看向身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宽阔的背脊。他就那样靠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头微微后仰，靠着沙发垫，似乎睡着了。
落地灯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边，软化了他平日里冷硬的线条。
他竟然……就这样守了她一夜？
孟朝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而柔软。
她轻轻动了一下，想要坐起来去倒水。
极其细微的动静，却让浅眠的祁叶立刻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她，眼神里还带着刚醒时的朦胧，但担忧已经本能地浮现。
“醒了？”他的声音因为熬夜而显得格外低哑，“还疼吗？”
说着，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探过来，似乎又想试试她额头的温度。
孟朝桉摇摇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好多了。就是……想喝水。”
“等着。”祁叶立刻起身。大概是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他的腿有些麻，起身时几不可查地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稳住，快步走向厨房。
他很快端着一杯温水回来，水温同样调试得恰到好处。
孟朝桉接过杯子，小口喝着。温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也让她更加清醒。
她看着他眼下的淡淡阴影，心里过意不去：“你……没去睡？”
祁叶重新在她身边的地毯上坐下，语气平淡，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没事。”
沉默片刻，他忽然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认真的困惑：“每次……都会这么疼？”
孟朝桉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她垂着眼睫：“嗯……有时候轻点，有时候厉害点。这次可能是前几天没注意，吃了凉的……”
祁叶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像是在思考一个重大课题。
他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开始快速地在屏幕上打字。
孟朝桉有些好奇：“你在干嘛？”
“记下来。”祁叶头也不抬，表情严肃得像是在起草一份价值亿万的合同，“下次提前几天，不准你再碰任何冰饮，生冷食物也禁止。”
孟朝桉：“……”
她看着他专注记录的侧脸，心里那点酸软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
谁能想到，在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祁大总裁，此刻竟然像个认真做笔记的学生一样，在研究如何应对女性的生理期。
荒谬，却又……无比动人。
“祁叶。”她忽然轻声叫他。
“嗯？”他停下打字，抬眼看她。
“谢谢你。”孟朝桉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祁叶显然不习惯这样直白的感谢，视线微微移开了一瞬，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再次出卖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
他将手机收起来，看着她喝完水，接过空杯放好。
“再睡一会儿，”他替她掖好滑落的毛毯，动作依旧有些生疏，却足够小心翼翼，“天还没亮。”
“你呢？”
“我在这儿。”他重复了之前的承诺，声音低沉而可靠，“陪你。”
孟朝桉重新躺下，怀里抱着温暖的暖水袋，身边是守着她的人。
身体或许还有些不适，但心里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填得满满的。
她闭上眼睛，再次沉入梦乡之前，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极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如同安抚一个婴儿。
生涩，却温柔至极。
窗外，城市的黎明即将到来。
而冰山融化汇成的暖洋，正无声地将她温柔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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