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厚重、粘稠,带着一股一触即发的焦糊味。
陆少华背对着那扇紧闭的包厢门,看似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本就光洁如新的玻璃杯,但全身的感官,却像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身后那片被厚重木门隔绝的空间。他的耳朵微微颤动,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远超常人的听觉让他能依稀分辨出门内压抑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交谈声,尽管听不清具体词汇,但那语调的起伏,已然勾勒出谈判桌上刀光剑影的轮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大厅里,赫克托的手下们或站或坐,看似随意,但他们的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不时扫过餐馆的每个角落,尤其是陆少华和通往后厨的方向。他们的手,总是若有若无地靠近腰间鼓囊囊的部位。陆少华甚至能凭借经验,在心中大致勾勒出他们藏匿武器的型号和位置——主要是手枪,或许有一两把锯短了枪管的霰弹枪,适合在这种狭窄空间内制造恐怖效果。
另一边,那个小帮派头目带来的几个人,则显得更为紧张和毛躁。他们不像赫克托的人那样经过一定的训练,更像是街头好斗的鬣狗,虽然凶狠,但缺乏纪律。其中一个小个子,不停地用脚尖点着地,眼神飘忽,时不时瞥向窗外漆黑的街道,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害怕着什么。这个小动作,被陆少华的眼角余光精准捕获。
“不对劲……”陆少华心中那根预警的弦绷得更紧了。这种焦躁不安,不像是在等待一场谈判的结果,更像是在等待某个信号。
就在这时,包厢内的声音陡然拔高!
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属于那个小头目)猛地响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赫克托!你别太过分!这条件,简直是抢劫!”
紧接着,是赫克托那低沉、却带着金石般质感的声音,虽然音量没有刻意提高,但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却穿透了门板:“罗梅罗,注意你的措辞。这不是菜市场讨价还价。我的条件,就是最后的底线。”
被称作罗梅罗的小头目似乎被赫克托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底线?去你妈的底线!你以为蒂华纳还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吗?海湾集团的人早就找过我了!他们开的价码,比你慷慨十倍!”
“海湾集团”这四个字像是一块冰,砸进了陆少华的心湖。果然!和他之前的猜测吻合。这个小帮派背后,站着的是赫克托的死对头。今晚这场谈判,从一开始就可能是个陷阱!赫克托亲自前来,恐怕是低估了对方的决心,或者,是对方故意放出的诱饵?
赫克托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仿佛西伯利亚的寒风:“罗梅罗,你是在找死。跟海湾集团那些杂碎搅在一起,他们只会把你连骨头都吞掉。”
“哼!那也比被你一点点榨干强!”罗梅罗显然已经豁出去了,或者说,他自认为有了更强的靠山,语气变得有恃无恐,“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的条件,就别想轻易离开这里!”
“就凭你,和你外面那几条杂鱼?”赫克托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这是一种长期居于上位者对于蝼蚁的俯视。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是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的声音。紧接着,是陶瓷碎裂的刺耳声响——“哗啦!” 显然,有人掀了桌子,或者是摔碎了杯子。
谈判,彻底破裂!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炸开!
赫克托的手下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站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手已经探入了怀中或腰间,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罗梅罗带来的那几个人。而罗梅罗的手下们也像被踩了电门一样弹起来,虽然动作慌乱,但也纷纷亮出了家伙,多是些廉价的手枪和砍刀,双方剑拔弩张,空气仿佛都要被点燃。
陆少华的心猛地一沉。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几乎能预见到下一秒,这间充满烟火气的餐馆就会变成血肉横飞的修罗场。而索菲亚和迭戈还在后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包厢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赫克托·罗德里格斯第一个走了出来。他的脸色铁青,那双平时深邃难测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昂贵的丝绸衬衫胸口,溅上了几滴深色的酒渍,像是凝固的血点。尽管愤怒,他的步伐依旧沉稳,带着一种枭雄特有的、即便在狼狈时刻也不愿丢失的威严。
紧跟在他身后出来的,是那个叫罗梅罗的小头目。他则显得狼狈得多,头发凌乱,面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鱼死网破的疯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似乎想放几句狠话,但在赫克托强大的气场压迫下,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没能发出声音。
赫克托根本没有再看罗梅罗一眼。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自己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手下,然后,极其迅速、却又无比清晰地,朝着离他最近、也是看起来最凶悍的那个手下——也就是后来被称为“疯狗”的马科斯——使了一个眼色。
那是一个复杂而凌厉的眼神。里面包含的命令不言而喻:准备动手,控制局面,如果对方敢轻举妄动……格杀勿论!
马科斯瞬间领会,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右手已经握住了藏在夹克下的手枪枪柄,手指扣在了扳机护圈上,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就会扑出去撕裂猎物的喉咙。
赫克托做完这个微小的动作,脚步不停,径直朝着餐馆大门走去。他的两名贴身保镖立刻一左一右护住他,用身体挡住了所有可能的攻击线路,眼神警惕地扫视着罗梅罗和他的手下。
罗梅罗看着赫克托的背影,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那丝恐惧似乎被更大的疯狂所淹没。他猛地抬起手,似乎想指向赫克托,但最终那只手只是无力地挥了一下,对着自己的手下低吼道:“我们走!”
然而,就在罗梅罗的手下们稍微放松警惕,准备跟着头目离开的这一刻——
“哐啷!”
餐馆临街的那扇大玻璃窗,毫无征兆地轰然碎裂!不是被拳头或棍棒砸碎,而是被来自外面黑暗中的、一颗灼热的子弹瞬间洞穿!
终极爽点\/章节悬念:窗外枪声,打破脆弱平衡。 在室内冲突一触即发但尚未爆发的最高潮时刻,来自外部的、意料之外的枪声瞬间打破平衡,将矛盾从室内双方的火并,引向更危险、更不可控的第三方袭击。这个结尾如同电影剪辑中的“黑场”,在最激烈处戛然而止,给读者留下巨大的悬念和期待——是谁开枪?目标是谁?餐馆内的众人如何应对?完美达成章节“让读者感兴趣读下去”的目的。
子弹击碎玻璃的尖啸声,如同死神的唿哨,正式宣告了这个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夜晚的终结,也将“龙宫”餐馆和其中的所有人,都无情地抛入了命运的惊涛骇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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