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刮过一望无际的雪原,卷起地面坚硬的雪粒,抽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疼痛。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低垂得仿佛要压垮这片被严寒统治的白色荒原。
萧彻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膝的深雪中,每前进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他身上那件从皇城带出的旧棉袄勉强御寒,却难以完全隔绝这天地间的酷寒。然而,与肉体感受到的冰冷相反,他丹田内的“混沌气旋”却在缓慢而稳定地旋转,如同一个微型的黑洞,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周遭环境中无所不在的“寒气”与“死寂之意”。这股来自极北荒原的天然阴性能量,对于常人而言是致命的威胁,对他那源于绝望与吞噬的混沌气而言,却成了维持生机、甚至略有滋补的“资粮”。 呼出的气息瞬间在眉睫和散乱的发梢上凝结成白霜。离开皇城不过三日,身后虽无追兵身影,但那座巨大城池投下的阴影,却比这风雪更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十五年为质,归来却已成“异数”。所谓的皇室亲情,在权力和猜忌面前,薄得像一张纸,一捅就破。太液池那刺骨的寒冷,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若非在生死关头,“混沌吞噬境”本能地全面爆发,疯狂吞噬了池水中的寒煞、死气乃至那侍卫的生命力,他早已葬身池底。那次的爆发,也让这股力量与他融合得更深,如臂指使,却也更加……饥渴。 他内视着那缕仿佛蕴含着一方初开宇宙、却又深不见底的气旋,眼神复杂。这力量是他在绝境中唯一的倚仗,却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与“正常”的世界彻底隔绝。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金属甲片碰撞的铿锵声,由远及近,穿透风雪的呼啸,清晰地传来!萧彻心头一凛,迅速伏低身子,借助一处雪堆隐蔽望去。只见远处,一队约十人的轻骑正疾驰而来,人人身着曜日皇城禁卫的制式轻甲,披风上绣着皇家徽记,正是追捕他的精锐“巡风骑”!他们显然发现了雪地上新鲜的足迹,正呈扇形包抄过来,为首的一名队正,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雪原。
“萧彻殿下!皇上有旨,请您回宫!”队正的声音在风中断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回宫?回去继续做那个随时可能“意外”身亡的七皇子?萧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丹田内的混沌气旋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杀意与决绝,旋转速度骤然加快,一股冰冷而暴戾的力量感充盈全身。 既然无路可退,那便杀出一条血路!正好,用这些追兵的“生机”,来填补力量消耗后的“空虚”,也检验一下这“混沌吞噬境”的真正威力!
就在巡风骑即将合围的瞬间,萧彻动了!他不再隐藏,身体如同蛰伏的猎豹般从雪堆后弹射而出!混沌气自主覆盖全身,使他与周围的风雪环境几乎融为一体,速度激增,在雪地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虚影!
“拦住他!”队正厉声喝道,同时张弓搭箭,一支灌注了灼热真元的利箭带着尖啸破空而来!
萧彻不闪不避,面对疾射而来的箭矢,他遵循着本能,右手五指微张,向前一探。一个拳头大小、不断扭曲旋转的灰色混沌漩涡瞬间在他掌心前方形成! 箭矢射入漩涡,那灼热的真元如同火星落入冰水,瞬间湮灭,精铁打造的箭杆则如同被无形之力碾磨,寸寸断裂,最终化为齑粉,被漩涡彻底吞噬!一股微弱的暖流(被净化后的真元能量)顺着经脉汇入气旋,带来一丝诡异的满足感。
“什么邪术?!”巡风骑们大惊失色,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萧彻趁他们愣神的刹那,身形如鬼魅般切入敌阵!他没有精妙的章法,全凭混沌气赋予的超凡感知、速度与力量本能。他的手掌拍在坚硬的胸甲上,混沌气透甲而入,并非震碎,而是直接“吞噬”其下的血肉生机!中者瞬间脸色灰败,眼中神采黯淡,如同被抽干精华般萎顿倒地。 掌风过处,战马哀鸣着倒地,马蹄被无形的吞噬之力侵蚀,筋骨酥软。混沌气时而化作无形的重锤,将骑士连人带马轰飞;时而又如无数细小的触须,钻入敌人体内,掠夺生命本源。他如同雪原中苏醒的、以生机为食的荒古凶兽,所向披靡!
战斗结束得很快。十名精锐巡风骑,尽数倒在雪地中,身躯干瘪,鲜血都似乎被某种力量抽离,场面诡异而恐怖。萧彻独立于风雪中,微微喘息,感受着体内混沌气旋因吞噬了十名武者生机而变得壮大了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对更多“养料”的渴望,以及一种冰冷无情的心境。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丝对自身状态的凝重。这力量,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将他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风雪,更大了。能见度急剧下降,四周白茫茫一片,难以分辨方向。萧彻拖着略微恢复但内心更显沉重的身躯,继续向着北方跋涉。必须尽快离开,他怕自己会沉迷于这种依靠吞噬生灵来快速变强的感觉,最终彻底迷失。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愈发昏暗,暴风雪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就在他几乎要耗尽体力时,前方风雪弥漫处,突然传来一阵充满暴戾气息的狼嚎,以及一个少年愤怒的嘶吼和激烈的打斗声!
萧彻循声悄悄靠近,只见一片相对开阔的雪地上,一场惨烈的战斗正在进行。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独自面对七八匹壮硕如小牛犊、双眼赤红、獠牙滴着涎水的北地魔狼!这些魔狼显然已被魔气侵蚀,失去了理智,只剩下纯粹的杀戮欲望。
那少年身材高大,远超同龄人,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细小的伤痕,只穿着一件简陋的兽皮袄,赤着双脚踩在雪地里竟似乎毫不畏寒。他手中没有武器,全凭一双肉掌和惊人的力量与狼群搏杀!他的动作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一拳一脚都带着开碑裂石般的威力,竟能徒手将扑来的魔狼砸得骨断筋折!但狼群数量太多,攻击悍不畏死,少年身上也已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形势岌岌可危。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激烈的搏杀中,那少年的瞳孔偶尔会骤然收缩,变成如同野兽般的狭长竖线!同时,他手臂和脖颈处的皮肤下,会有细微的、如同鳞片般的纹路若隐若现,散发出一种非人的、古老而凶戾的气息!
“蛮族?而且……这气息……”萧彻瞳孔微缩,混沌气赋予的敏锐感知,让他清晰地“看”到,这少年体内沸腾的血液中,除了旺盛如烈火般的人族气血外,还纠缠着一股极其精纯、充满了原始侵略性和黑暗力量的——魔神血脉! 这股血脉力量极其强大,但似乎处于未被完全激发的状态,与少年本身的人族气血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却也带来了狂暴的因子。更让萧彻心惊的是,他体内的混沌气,在感知到这股魔神血脉时,竟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食欲”,仿佛那是比普通武者生机更高级的“美味”!
眼看一匹魔狼从背后偷袭,獠牙即将咬穿少年的脖颈,萧彻目光一凝。他本能地察觉到,这少年体内的魔神血脉是极佳的“养料”,但一种莫名的情绪(或许是同病相怜的孤寂,或许是对自身吞噬欲望的警惕)让他压下了那危险的冲动。 他身形一闪,如疾风般切入战场,并指如刀,灰蒙蒙的混沌气凝聚于指尖,一记手刀无声无息地斩出,气劲掠过,那匹魔狼的头颅瞬间与身体分离,伤口处不见鲜血喷涌,而是呈现一种诡异的灰败色,仿佛精华瞬间被抽干。
少年猛地回头,看到突然出现的萧彻,竖瞳中先是闪过一丝被侵犯领地的警惕和凶狠,但看到地上瞬间毙命、死状诡异的魔狼,又感受到萧彻身上那股深不见底、令人心悸的吞噬气息,那警惕变成了强烈的忌惮,但眼底深处,却有一抹混杂着惊讶和不服气的倔强。
“多管闲事!我能搞定!”少年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用生硬的人族语言吼道,但气息已然紊乱。他体内的魔神血脉似乎对萧彻的混沌气产生了某种既排斥又隐隐被吸引的复杂反应,让他感到不安,却又莫名地不想在这个气息诡异的人族面前示弱。
萧彻没有理会他的嘴硬,只是平静地站在他身侧,与剩下的魔狼对峙。混沌气自然流转,形成一个微弱的力场,那些魔狼似乎感应到了比魔神血脉更高等的掠夺气息,竟然后退了几步,发出不安的低吼。 无需言语,一种在绝境中并肩作战的、基于力量层面相互感知与制约的微妙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暴风雪中,一场人族“吞噬者”与蛮族“魔神血脉”少年的意外相遇,就此展开。对于萧彻而言,这或许是他离开皇城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自身力量与内心抉择的考验。而对于那个蛮族少年,这个神秘人族的出现,也注定将改变他既定的命运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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