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崖的小屋内,难得的暖意融融。桌上摆着几碟简单却精致的家常小菜,灵气氤氲,香气扑鼻。一碗嫩滑的灵豆豆腐脑,一碟清炒带着露水的翠玉菜心,一盅炖得恰到好处的灵雉汤,还有一小盘特意为冷清月准备的、点缀着蜜枣的软糯糕点。
这顿饭是卓铭亲手做的。
穿越而来,顶替了卓铭的身份,修为、权势、甚至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都与他格格不入。唯独这手在前世作为高三生排解压力、发展成爱好的烹饪手艺,成了他与这个冰冷修仙世界为数不多的、带着温度的连接点。
也正是靠着这手厨艺,在冷清月怀孕初期孕吐严重、胃口不佳时,他能变着法子做出些合她口味的清淡食物,一点点撬开她紧闭的心防和胃囊。那份无微不至的照顾,某种程度上,甚至比他后来的忏悔和弥补,更早地在冷清月冰封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此刻,一家三口(暂时忽略某个不请自来的爷爷)围坐在桌边。卓铭将吹温的豆腐脑放到冷清月面前,又盛了一小碗鸡汤,小心地剔除浮油,放在她手边。然后,他才开始照顾坐在特制高椅里、挥舞着小勺子的卓乐安。
小家伙对爹爹做的食物很给面子,吃得津津有味,糊得满脸都是。
卓铭看着这一幕,心中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他一边耐心地给儿子擦脸,一边思绪有些飘远。
他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那个被题海淹没、却依旧能在厨房找到片刻宁静的高三生。那时的他,心思单纯,对社会的认知还停留在书本和家庭营造的温室里,满脑子都是“责任”、“担当”、“男子汉大丈夫”之类的朴素观念。
也正是这种未经社会复杂洗礼、甚至带着点“大男子主义”色彩的责任心,在穿越之初,成为了他决定保护冷清月、并试图给她一个“家”的最原始、最直接的动力。
他觉得,既然是自己(顶替了卓铭)造成了她的苦难,既然她怀了自己的孩子,那么作为一个男人,就必须负起责任来!娶她,照顾她,保护她,给她一个完整的家——这套在蓝星现代或许显得有些过时甚至迂腐的逻辑,在当时那种极端情况下,却成了支撑他行动的唯一准则。
现在回想起来,卓铭不禁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
也还好,他有这种看似“过时”的思维。
因为在原着中,无论“卓铭”这个角色后续是否继续欺凌冷清月,他的结局都早已注定——必死无疑。
如果他和原着一样,只是个纯粹的纨绔人渣,继续欺凌冷清月,那么他会在冷清月黑化后,被她亲手虐杀,死状极惨。
而如果他穿越后,因为畏惧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选择对冷清月置之不理,甚至像甩掉麻烦一样将她抛弃?那么,且不说卓不凡会不会因为他“玷污”了玄阴之体又不负责任而亲手毙了他,光是失去庇护、彻底陷入绝望的冷清月,一旦玄阴之体暴露或者她因恨意提前黑化,也绝对会在有能力时,第一个找他这个“始乱终弃”的仇人清算!结局同样是死路一条。
可以说,从他顶替卓铭、与冷清月产生纠葛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上了一条必死之路的悬崖边缘。
而最终,让他奇迹般地从这条必死之路上偏离,找到一线生机的,恰恰就是他那种源于蓝星少年、未经雕琢的“责任心”和“救赎心态”。
他想救赎她,想弥补过错,想给她一个家。这份看似天真、甚至有些自以为是的“大男子主义”担当,驱使他做出了与原主截然不同的选择——保护、陪伴、甚至……尝试去爱。
正是这一连串看似“愚蠢”的选择,如同蝴蝶效应般,一点点改变了冷清月的命运轨迹,也无形中化解了她心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仇恨烈焰,为他自己,挣得了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卓铭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对面安静用餐的冷清月。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起眼,清冷的眸子与他对视了一瞬,随即又漠然地垂下,继续小口吃着那块甜糕。
卓铭心中苦笑。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正是他这种她可能并不完全理解、甚至有些抗拒的“负责到底”的执念,阴差阳错地,将两人都从原本血腥的命运剧本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他不知道未来的路会怎样,那丝微弱的爱意能否茁壮成长,冰冷的坚冰能否彻底消融。
但至少此刻,在这间飘着饭菜香气的小屋里,看着安然吃饭的她,和咿呀学语的儿子,他觉得,当初那个凭着本心做出的、看似冲动的决定,或许……并没有错。
活着,才有未来。而家的温暖,或许正是融化一切坚冰的最好薪柴。他愿意继续添柴,直到炉火炽热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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