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酒液,带着浓烈的香气,兜头盖脸,泼了躬身行礼的吴振满头满脸!
瞬间浸透了他绯色的官袍前襟,顺着他的脖颈流下,狼狈不堪!
殿内瞬间一静!
歌舞骤停,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愕地聚焦在狼狈的吴侍郎和“惊慌失措”的贵妃身上。
“吴侍郎!你、你没事吧?”
贵妃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空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锦帕,作势要去擦拭吴振脸上的酒渍,动作慌乱又带着一丝骄纵的笨拙,
“本宫……本宫不是故意的!都怪这裙子太长了!”
她懊恼地跺了跺脚,仿佛真的只是无心之失。
吴振被泼得懵了,脸上火辣辣的,不知是酒液的刺激还是当众受辱的羞愤。
他强压着怒火,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微臣无碍,无碍!谢……谢娘娘赐酒!”
他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那混着“醉仙散”的酒液,已顺着他的皮肤和口鼻,悄然渗入体内。
沈朝歌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寒芒稍纵即逝。
“爱妃受惊了。”
一道沉稳威严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萧彻不知何时已离座,缓步走了过来。
他玄色的龙袍在灯火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目光在狼狈的吴振和惊慌的沈朝歌之间扫过。
他走到沈朝歌身边,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温声道:
“不过是杯酒罢了,吴卿乃朝廷重臣,心胸宽广,岂会与爱妃计较?吴卿去侧殿更衣吧”
这话看似安抚沈朝歌,实则是在敲打吴振,让他不能也不敢计较。
吴振连忙躬身:
“是,陛下!陛下所言极是!微臣惶恐,不敢当!”
萧彻眉头微蹙:
“王敬庸,取朕前日得的那块‘双凤朝阳’佩来,给贵妃压压惊。”
王敬庸应声而去,不多时,捧着一个紫檀托盘回来。
托盘上,赫然放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质地温润如羊脂,却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带着淡淡青晕的白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其雕刻的纹样——两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环绕着一轮初升的旭日,线条流畅古拙,充满了南梁宫廷特有的典雅与繁复风格!
沈朝歌的目光在触及那玉佩纹样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冰针刺中,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双凤朝阳……缠枝莲纹托底……
这纹样!这形制!与她幼年时,母后在她生辰所赐、她一直贴身佩戴、却在国破那夜失落的南梁皇室特有的公主玉佩……一模一样!
玉佩居然在萧彻手中?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甚至能感觉到萧彻握着她手的那只大掌,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力道,仿佛在提醒她回神。
“爱妃?”
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询问,墨瞳深邃如渊,紧紧锁着她脸上瞬间的僵硬和眼底竭力掩饰的惊涛骇浪。
如今种种迹象几乎可以确定,萧彻知道了她的身份。
这场戏,还需要演下去吗?
沈朝歌猛地惊醒,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呼和翻涌的心绪。
她迅速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抖,再抬起时,眼中已满是受宠若惊的欢喜与一丝恰到好处的、对精美饰物的痴迷。
“呀!好美的玉佩!”
她声音带着刻意的惊喜,指尖微颤地抚过那冰凉的玉佩,
“臣妾从未见过如此别致的样式!多谢陛下赏赐!”
她顺势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掌心。
萧彻看着她惊喜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幽深:
“爱妃喜欢便好。此佩……倒与爱妃的气质,颇为相配。”
“陛下……”
沈朝歌娇羞地低下头,将脸微微侧向萧彻,仿佛在掩饰羞涩,实则是不敢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无法完全压制的惊惶。
她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尤其是德妃那温婉目光深处骤然凝聚的审视,以及谢蕴摇着白玉骨扇、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沈朝歌坐回原位,那枚“双凤朝阳”玉佩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玉质几乎要嵌入她的血肉。
不多时殿外突然喧哗起来,兵部员外郎林蒙踉跄趋入,伏地急奏:
陛下!吴侍郎更衣后竟失常态,狂呼军饷银钱挥霍快意,更当众撕扯绯袍,形同疯魔!
萧彻执酒杯之手微顿,眸光一沉:
带上来。
两名内侍奋力架着吴振入殿,面若朱砂,锦袍撕裂至腰。
犹自挣动不休,污言秽语喷薄而出:
我乃开国元勋!食朝廷俸禄,花几两军饷何足挂齿?要是没有我们兵部老将攻破宫门,哪有你们这些文官再此耀武扬威,如今还敢管到老子头上了!
话音未落,满殿簪缨皆颤。
兵部诸将齐刷刷免冠伏地。
谢蕴立在首位,目光若有似无扫过东侧的沈朝歌。
沈朝歌垂首抚着象牙笏板,唇角微不可察勾起弧度,袖中指尖沁出薄汗——这醉仙散果然霸道,竟教他半盏茶功夫便原形毕露!
萧彻冷眼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吴振:
吴振押入天牢!谢蕴,着你领御史台,即刻查抄吴府上下,凡涉军饷案者,一体锁拿。
“臣,遵旨”
谢蕴声如金石 。
宫宴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
歌舞再起,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纱。
沈朝歌的目光掠过殿内辉煌的灯火,落在萧彻那俊美却深不可测的侧脸上。
他正举杯与一位世家老臣对饮,神态从容,仿佛刚才那场风波和那枚意味深长的玉佩和吴振的收押,都只是宴席间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次日。
御书房内,林蒙身姿挺拔如松,静静立在下方。
萧彻高坐于御案之后,冷峻的面庞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深邃。
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叩击着案几,一声声,不疾不徐,却似重锤般敲在人心上,使得这御书房内的气氛愈发压抑沉闷。
“吴振去偏殿更衣时,你为何在侧?你们说了什么?”
萧彻的声音低沉而醇厚,平静的表面下暗藏着无尽的深邃与莫测,话语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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