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透着些微燥热的风,转眼间就被乌云裹住,窗外的光线骤然暗下来,像是有人拉上了厚重的黑布。没过多久,雨点就砸了下来,先是零星几滴,很快就连成了线,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像是要把玻璃砸穿,溅起的水花在窗沿上汇成细流,蜿蜒着往下淌。
办公室里只开着一盏台灯,暖黄的光打在沈砚面前的文件上,映出赵静尸检报告的照片——照片里,赵静脖颈处的勒痕呈青紫色,纹路规整,和技术科标注的“与沈玥案勒痕手法一致”的字样,在灯光下格外刺眼。沈砚捏着照片的指尖有些发凉,他盯着那道勒痕,试图从纹路里找出更多凶手的习惯,却总觉得眼前的画面在晃,像是被窗外的雨声搅乱了思绪。
“哗啦啦——”雨声突然变大,风裹着雨丝扑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痕。沈砚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窗外,模糊的雨幕里,他仿佛看到二十年前的那条小巷——也是这样的暴雨天,巷子里积着水,白色的连衣裙浸在水里,像一朵被打蔫的花,领口处的血迹被雨水冲淡,却在石板路上晕开一圈圈暗红的印子。
“沈队?”陆时端着两杯热水走进来,看到沈砚盯着窗外发呆,脚步放轻了些,“雨下这么大,估计今晚回不去了,我刚跟食堂说好了,等会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沈砚的身体猛地一颤,手里的照片“啪”地掉在桌上,指尖的凉意瞬间窜到后背。沈砚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指节泛白,像是在攥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胸口起伏着,眼神里没了焦点,眼前的雨幕和二十年前的小巷重叠在一起,耳边的雨声突然变成了二十年前的雨——那雨里混着哭喊,混着警笛,还有……姐姐沈玥最后一声微弱的“阿砚,救我”。
“姐……”沈砚无意识地呢喃出声,身体往前倾,想要抓住什么,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文件柜。他的手肘撞到柜角,“哗啦”一声,柜上叠着的资料散落下来,文件夹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沈砚被这声音惊得一哆嗦,猛地回过神,却还是没稳住身体,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
“沈队!”陆时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沈砚的胳膊,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沈砚稍微回神。他看到沈砚的脸色苍白得像纸,额角渗着冷汗,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恐慌,双手依旧在轻轻发抖,像是还没从刚才的状态里走出来。
陆时没追问,只是扶着沈砚慢慢坐到椅子上,转身从办公桌下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一股淡淡的姜茶香飘了出来:“刚煮好的姜茶,还热着,你喝点暖暖身子。”他把保温杯递到沈砚手里,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心里,让沈砚发抖的手稍微稳了些。
沈砚接过保温杯,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杯里晃动的姜茶,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窗外的雨声还在响,可刚才那股窒息的恐慌感,却因为掌心的温度,慢慢退了下去。他想起上次在养老院,自己因为刘姐的证词情绪失控时,陆时也是这样,没多问,只是递了张纸巾——这次,却多了一杯热姜茶,像是知道雨天会让他不舒服,提前准备了一样。
陆时蹲下身,默默收拾散落的资料,动作很轻,没发出一点声响。他捡起地上的照片,看到照片里赵静的勒痕,又看了看沈砚苍白的侧脸,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刚才的暴雨,还有这张勒痕照片,一定是勾起了沈砚的旧事。他没提“沈玥”,也没提“旧案”,只是把资料一张张理好,叠成整齐的一摞,放在沈砚手边。
过了好一会儿,沈砚才抬起头,声音还有些沙哑:“谢谢。”他喝了一口姜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残留的凉意,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刚才的闪回来得太突然,像是一把生锈的刀,突然划破了他刻意尘封的伤口,可陆时的沉默和那杯姜茶,却像是一块软布,轻轻按住了流血的伤口。
陆时站起身,把整理好的资料推到沈砚面前,语气很轻:“资料我都理好了,有需要的话,我们明天再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雨太大,食堂的师傅说可以留饭,等雨小点儿,我去给你端过来。”
沈砚点了点头,手里还握着那个保温杯,杯壁的温度像是能传到心里。他看着陆时的侧脸,突然想起第一次和陆时搭档时,两人总是隔着一层距离,陆时话少,他也不爱说,办案时大多是各自查线索,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刻。可刚才陆时扶着他的手,递过来的姜茶,还有收拾资料时的小心翼翼,都让他觉得,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冰,好像又化了些。
“刚才……”沈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声音很轻,“是我失态了。”
陆时摇了摇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幕:“没什么。谁都有想躲一下的时候。”他没提ptSd,也没问刚才的闪回,只是转过身,对着沈砚笑了笑,“对了,姜茶要是不够热,我再去给你煮一杯。”
沈砚看着陆时的笑容,心里突然一暖。他以前总觉得,自己的伤口只能自己舔,没人能懂那种被旧事反复拉扯的痛苦,可陆时的沉默,却比任何安慰的话都管用——没有追问,没有同情,只是默默陪着,给了他一个不用假装坚强的空间。
他又喝了一口姜茶,点了点头:“不用了,这样就好。”
窗外的雨还在下,砸在玻璃上的声音渐渐轻了些,像是暴风雨慢慢退去。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台灯的暖光,还有两人之间淡淡的姜茶香。沈砚看着手边的资料,照片里的勒痕依旧刺眼,可他心里的恐慌,却因为那杯姜茶,还有身边沉默的陆时,慢慢平复了下去。
他知道,那些尘封的旧事,还有沈玥的死,不会因为一杯姜茶就消失,下次遇到触发点,他可能还会失控。但他也知道,现在他不是一个人——身边有个会默默煮姜茶、会轻轻收拾资料的搭档,不用他说,就懂他需要什么。
陆时靠在窗边,没再说话,只是偶尔看一眼沈砚,确保他没事。他手里也拿着一杯姜茶,温热的温度让他想起刚才看到沈砚失控时的慌张——他第一次见沈砚这样,像个迷路的孩子,没了平时的冷静和锐利,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沈砚不是什么“铁面警官”,只是个被旧事困住的人,需要有人拉一把。
雨渐渐小了,从“噼里啪啦”变成了“淅淅沥沥”,窗外的天也暗得彻底。陆时看了看表,站起身:“我去食堂端饭,你等我一会儿。”
沈砚点头,看着陆时走出办公室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保温杯,嘴角轻轻勾了勾。他拿起手边的资料,翻到沈玥案的卷宗,这一次,再看到卷宗里的照片,虽然心里还是会疼,却没了刚才那种窒息的恐慌——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他不用再一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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