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大雪如约而至，只是山谷里的天气格外的冷一些 。风雪停时推开门，山谷早就被埋进了雪堆里，四处一片白茫茫，那条通往外界的唯一小径，连影子都寻不着了。
山谷里的日子就此被这场雪给绊住了脚，忽然时间就慢了下来。可因着两处热闹的木屋，倒也不觉得寂寥。
每日辰时刚过，村长家最大的木屋里就传来参差不齐的念书声。
李伯清——大嫂她爹，年轻时考过三次秀才，都因凑不齐赶考的盘缠，最终断了念想，回村办了个私塾，为村里的孩子们启蒙。
他坐在靠窗的矮桌后，捏着根木炭削的笔，在磨光的木板上慢慢写：“山”、“水”、“田”。
“‘山’字，瞧见没，就咱屋后那三座峰，”他声音带着点沙哑，手指在字上慢慢描，“中间高，两边矮，一横把它们牵起来——就这么记。”
桌前坐满了对认字有求知欲的小孩，他们背着小竹筐做的书包、踮着脚尖够桌面的，把树枝削成的“笔”握得紧紧的，鼻尖几乎要贴到木板上；
“永祥，你看这个‘炭’字，下面是火，上面像不像咱们码在窑里的木段？”李伯清突然指着木板上的字点了永祥的名字。
永祥慌忙放下树枝，脸一下子红了，憋了半天才说：“像……像！有火，木头才能变成炭！”
他捡起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炭”。李伯清没说话，只伸手替他掸了掸肩上的灰。
隔壁的小木屋里，则是另一番锦绣景象。大嫂和她娘端坐在铺着靛蓝粗布的长桌旁，桌上摆满了各色丝线、竹制绷子和花样图样。
大嫂的娘年轻时曾在富人家做过绣娘，练就了一手好技艺，指尖翻飞间，针尖带着彩色丝线在布上穿梭，不一会，一朵栩栩如生的腊梅便呈现在眼前。
妇女们围坐一圈，手里捧着绷子，跟着学习穿针引线。
“哎哟！”张婶一声轻呼，指尖渗出细密的血珠，她慌忙含住手指吸了吸，却不肯放下绷子，眼里满是崇拜地看着大嫂绣出的鸳鸯戏水图：“永平家的这刺绣手艺是真好，！我要是能绣出这样的帕子，拿去镇上，指定能换不少银子！”
大嫂笑着递过一块干净的布条，耐心指导：“张婶别急，刺绣得先勾勒轮廓，针脚要跟着线条走，像咱纳鞋底似的手要稳稳当当。
你看这里，这鸳鸯翅膀的羽毛要绣得稀疏些，才显得灵动。”她一边说一边示范，银针在布面上轻盈跳动，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凑近来看。
孩子们是山谷里最鲜活的身影。上午在认字班跟着李伯清读读写写，下午就分成两拨各寻乐趣：一拨围着刺绣班的妇人们打杂，帮着理丝线、递绷子，还学着分辨丝线颜色，嘴里念叨着“这是胭脂色、这是鹅黄色、绛紫、月白……”，小丫头大丫还偷偷藏了一小束粉色丝线，想给她娘绣个荷包；
另一拨则在雪地里撒欢，堆起了胖乎乎的雪人，给雪人插上两根树枝做胳膊，还用木炭给雪人画上眉眼，甚至找来干草做了帽子给雪人戴上。
小石头在雪地里滚雪球，不小心摔了个四脚朝天，雪沾了满脸，引得同伴们哈哈大笑，他自己抹了一把脸，爬起来继续玩闹，冻得鼻涕流流也不肯进屋。
月妍偶尔会加入他们，从口袋里摸出用油纸包着的糖块，用木炭在雪地上写下刚学的字考大家，谁答对了就奖励一颗。“这个‘松’字怎么读？”她指着雪地上的字问道。
最小的小石头涨红了小脸，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松树的松！冬天也不会落叶，就像咱山谷里的那些大树，雪压着也不弯！”话音刚落，众人就笑了起来，李伯清恰好路过，也捋着胡须点头称赞：“说得好！小石头学以致用，这才是真的学会了。”
小石头得意地接过糖块，飞快地塞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还不忘冲月妍甜甜一笑。
傍晚时分，各家各户的烟囱开始冒出袅袅炊烟，木炭燃烧的清香混着玉米粥的甜香、腌菜的咸香，在雪夜里缓缓弥漫。
每当这时，阿爷总会让阿爹烧上一壶热茶，把李伯清和村长还有几位老人请到家里，几人围坐在火盆边喝茶聊天，对村里的未来进行规划。
火盆里的木炭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光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阿奶还贴心端来一碟炒花生米，摆放在众人面前。
村长捧着温热的粗陶杯，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花感叹：“往年冬天，大家要么缩在屋里挨冻，要么就凑在一起嚼舌根，哪有今年这样的光景？妍丫头提议办学认字，真是办了件大好事啊！”
阿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指着正在帮阿奶剥花生的月妍：“这孩子心思细，有主意！都是孩子们有福气，也是咱山仔村有福气！”
村长也附和道：“是啊，会认字，将来孩子们也不用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咱们种庄稼、做买卖也能少走弯路。”
月妍坐在一旁，指尖剥着花生，耳边听着大人们的闲谈，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稚嫩的脸蛋有不属于她的成熟与平静。
她悄悄从空间里拿出一小袋晒干的菊花，趁众人不注意，往每个人的茶碗里撒了几朵。淡淡的菊香瞬间散开，混着茶叶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这花茶真香！”李伯清啜了一口，连连称赞，“口感清爽，还带着些甜味，比单纯的粗茶好喝多了。”
月妍笑着解释：“这是我之前采的野菊花晒干的，泡茶喝后可以清心明目，冬天屋里闷，不透气，喝这个菊花茶正好可以降降火。”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落在茅草顶上，堆起厚厚的一层。可山谷里的每一间木屋，都因忙碌的身影、琅琅的书声和温馨的闲谈，无一不为这个山谷里的小村庄带来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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