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纤在做噩梦，浑浑噩噩中回到儿时，一只又一只猛兽像一幅幅画像从眼前闪过，画像被匕首扎成碎末，落地后变成一摊又一摊的血。
李忝回来时，瞧着她这副模样，在门口恍惚了会儿，随即冲过去握住她的手，看到她的情绪渐渐安定后，方才放心走到一旁，用破面里的残垣断壁烧火，破碎的釜煮药，又再寻了一个做饭。
闻到药汤的香味，姚纤吸吸鼻子，流着泪睁开眼，一双眼睛又红又痛，恍恍惚惚地看见忙碌的李忝，想起身，却咳嗽起来。
听见她的咳嗽声，李忝匆匆转身，扶着她的身体：“别起来了，你这一下子病急，要是再害个病来，我怕是治不好了。”
他说的轻松，尾音微微发颤，姚纤一只手用力地掐住他的身体，刚巧掐到他的伤口。
李忝一声闷哼，姚纤迅速松了手，一双手在空中乱晃，片刻后才摸到他的脸，她呀了一声，随后惊道：“李忝，我看不清了！”
两人的身体同时僵住，李忝抓住姚纤乱晃的手，细细说着：“定是这疫病惹的，放心，你这么厉害，会好的。”
“要是一辈子都好不了呢？”
“那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说不感动是假的，姚纤感觉到他的温度，沉默下来，一双眼左右转动，眼里的世界跟着她一起移动，没多时就觉得头晕眼花。
身体昏昏沉沉就想睡觉，吃什么都不得劲，水都不想喝，姚纤靠着墙坐着，看着李忝为治自己忙前忙后，用十分飘的声音说着：“李忝，疫病草药无用的，你去我挎包里把银盒拿来。”
李忝虽疑惑，但还是照做，姚纤的挎包装满了各种瓶瓶罐罐，不过都是小瓶，倒不算太重。
他翻找时瓶瓶罐罐碰撞发出清脆的铃响，很快便找到那小巧的银盒，匆匆跑到姚纤身前：“找到了，我要怎么做？”
“放血，两个蝴蝶骨下方各有一处穴位，你用手按一按，如果对了，我会吭声，然后将最长那个银针扎进去，等我说停你便停。”
说完，姚纤艰难地将衣裳脱下，李忝看着她后背被动物啃咬过的疤痕，微微发愣。
“很难看吗？”
“不，你背上的疤…”
“跟动物打架留下的，快点开始吧。”姚纤催着，将衣服脱到一半已是用尽全力，因害疫病，身体摇摇晃晃没个定数，李忝只好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肩。
他的手心很是粗糙，从掌心传来一股奇怪的触感挑拨着姚纤的心脏，她轻轻哼了一声，便感觉到他另一只手指腹在寻找穴位，同时沙哑着声问她：“是这个地方吗？”
姚纤摇摇头，出声说：“再往右下方挪三指。”
李忝照做，指腹轻轻按压她的身体，她哼唧了一声，反应极大，把他吓一跳：“不是这儿吗？”
“是这儿，拿针在火折子上滚一圈，扎进去。”
“好。”
这个穴位不算好穴位，李忝懂，但姚纤医术高超，肯定有她自己的顾虑，他依言将针刺进她的身体，这根针很长很粗，长到几乎能贯穿她的身体。
银针擦着心脏往前突进，姚纤随即吐了一口血，眼前清明了不少，她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语气虚弱：“李忝，另一边也拜托了。”
破庙外知了猴一声盖过一声，阳光明媚，那群黑衣人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也没找到目标所在，却不想那领头人好巧不巧踩在破庙顶，双手抱在胸前，郁闷道：“人会在哪儿？分明见着往这山上来，把山搜了个遍，也寻不到人。”
远处走了一对中年夫妻，他便走上去问，隔着破败的窗口，李忝将另一根银针插入姚纤蝴蝶骨下方，匆匆看一眼，便看到了黑衣人。
“大叔、大婶，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穿得破破烂烂的，身上到处是伤？”
“人？”大叔扶着大妈疑惑地盯着眼前这个人。
他们夫妻两人背篓中装着新鲜地野菜，以及一只刚逮的野鸡，大婶眉头微蹙，摇着头小声说着：“我们夫妻在这住了几十年，你还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人，这山高野兽也多，鲜少会有人爬上来，阁下怕不是看花眼了？”
黑衣人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冷冷地盯了眼前两人许久，最后挪开：“多谢。”
随后他三两步上了树，一声哨响，便离开了。
破庙内，李忝将额头上的汗轻轻擦掉，轻声问：“可以拔了吗？”
“可以拔了，拔之前用那方干净的丝帕堵住。”
“好。”
银针每拔半寸，姚纤的表情便痛苦一分，可银针不能一下子拔出，尤其是深入身体的，李忝咬着牙忍住心疼，半闭着眼缓缓往外拔。
等两根银针都被扒出来后，两人同时松了口气，睁眼看着破庙里多了两个人，吓一跳，却没有气力起身。
“好啦？”
大婶轻声问着，双手在身前匆匆摆动：“放心，你们在这儿的事我保证无人知晓，这破庙原常有人来，自从山塌死了几个师傅，便渐无人烟，从外面看，就是块残破的山洞，还是不那么起眼的山洞，只要我们不说，大可以放心。”
眼前这对夫妻很是面善，说话时嘴角有笑容，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也不问他们是谁，似乎更怕他们的不信任。
大叔指着地上的菜与处理干净的鸡：“这些够你们吃到下山了，我们先走了。”
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姚纤靠在李忝怀里，两人疑惑地看对方一眼，又默契地盯着地上新鲜地菜与鸡。
“还没说声谢谢呢。”姚纤许多地说着，嘴唇乌黑泛白，一双眼睛红色已经褪去，渐渐恢复正常，被银针扎过的地方流出黑色的血，染红了不怎么干净的里衣。
李忝将她轻轻放下，起身说：“既然送来了，也别负了人家的好心，我去洗洗把鸡熬了。”
“好。”
瞧着李忝忙碌的身影，姚纤微笑着，胸口起伏特别大，一呼一吸之间嗓子像无数刀片刮了般疼痛，张着嘴，想说话，又闭上了。
破庙顶传来脚步声，哒哒哒的响，随后消失，姚纤抬头一看，才发现这破庙有一半在山石之中，另一半在外面，塌了的地方被碎石掩埋，只剩下一处容半个人蹲着进来的门。
也难怪此处隐蔽，那群死士没发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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