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云山不过百仞，山上零零散散分布着几个村落，自山腰往上少有人迹。
从南江这边爬换云山，直接是山腰，往山上爬，几乎无人，却更危险，夜间活动的野兽隐匿在月色下，难以察觉。
到山口，李忝被脚下看不见的枯树枝绊倒，被姚纤伸手捞了一把：“没事吧？”
“没事，快走。”
两人身后的黑衣人紧追不舍，像极灾难发生前成群腾飞的乌鸦，密密麻麻写着杀气。
“李忝，靠过来些，你伤得太重了。”
姚纤才发现他身上穿的衣服破了数道口，没时间仔细检查，伸手将他往自己这边拉，感受到他的体温以及源源不断的血腥味，想着他为了吸引注意力，拼命移动的模样，心中泛酸。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没什么对不起的，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与他们都被我所连累。”
李忝说话带着气声，靠在姚纤身上微微喘着粗气，两人相互借助对方的力，一点点往山上爬。
山路曲折，树林茂盛，走进去，就完全与树林融为一体，本就拉了一段距离，在树林的掩护下，人一多，又无主事之人，死士便陷入混乱。
他们每个人都想找到李忝，将他杀死，割下项上人头，到主子那边领赏。
他们每个人都不希望别人先找到，对于死士来说，什么最重要？财富、自由、有希望的未来。
他们是孤儿，他们不分男女，他们去过很多个地方，不止南朝，甚至是北疆外的阿斯比汗国，南疆外的烟雨国，他们去当细作，潜入朝堂之中离间君臣。
只是大部分去的都死了，死士不在乎生死，却在乎活着时没有及时享乐。
“脚步声好像轻了。”姚纤说完，并未回头，她背着李忝，他似乎昏死过去，再不找个地方清理伤口，会有性命之忧。
不远处有处小院子，主人家似在做饭，烟囱似有烟排出，她打算进去求助，路走到一半，她转身离开，不能牵扯到无辜的人。
身上的越来越重，李忝几乎是半挂在姚纤身上，她强撑着一口力，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山地上，耳边沙沙响，她就会像惊弓之鸟四处找寻黑衣人身影。
“没有人。”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将身上的李忝抖了抖，顺便挪了个姿势，最后才抬脚继续往前走。
在山上转了一个时辰，实在是找不到山洞，天眼见着就要亮了，黑衣人肯定会寻过来，到时候他们不死也难活。
姚纤在心中盘算着，同时在扒拉开挎包，给自己喂了一粒回元丹，又给半死不活的李忝喂了一粒。
他功夫不算好，或者说没有她好，但完全能够自保，可遇上针对一人的人海战术，哪怕大罗神仙下凡，也会心累，间接导致身累。
靠着山坡做了一阵，姚纤转身去探李忝的呼吸，由于靠得太近，两人的鼻尖碰了一下，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想睁开眼看看，却无能为力。
姚纤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面上装着淡定，小心地将他重新背起来，必须在天亮之前找到隐蔽的地方，否则麻烦了。
鸟离巢觅食，啾啾叫着，路过姚纤与李忝身边，忽然停下，接着猛地飞起，在黑暗中朝远方飞去。
姚纤正疑惑，脚步不自觉跟了过去，月光下，有一座小小的破庙，这个地方竟然还有破庙，压抑着内心的欢喜，她小跑着走进破庙，将李忝轻轻靠着墙边，脱掉两人的外袍，铺在地上。
点了一支蜡烛，用地上破掉的灯罩罩住，随后将挎包取下放在一旁，她要处理李忝身上的伤口，以往都是杜锦处理的，前些天他便离开南江，去远处寻楼众帮忙，至今未归，若是回来，李忝估计也死了。
姚纤思索片刻，拿了破庙里的破罐子，去庙前小溪中舀了水来，掏出她唯一一块干净的丝帕，就着凉水擦李忝脸上的伤口，顺便将他衣服也脱了，一同擦拭。
都是刀剑的伤口，全身上下六七十处，大小深浅不一，好在伤口中没有异物，只需要撒些药粉再用布盖上就好了。
姚纤松了口气，将李忝处理好后，才想起自己肩上的箭伤，是无毒之箭，她倒出药粉摊在身前，待箭一拔出，便迅速将药粉盖上去，一阵刺痛后，她松了口气。
收拾好伤口，姚纤靠着墙，分明想好好守着的，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昏睡过去，醒来时，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
眼前不停有人影晃动，在她看来是重重叠叠的，耳边嗡嗡响着，只一瞬，姚纤便明了，这是疫病。
原还庆幸南江没有疫病，这下子真完了，姚纤伸手在旁边捞了捞，紧急寻找治疗疫病的基础药物。
耳边忽然响起人声：“你在找什么？”
她心一急，竟没听出李忝的声音，着急道：“你是谁？”
后来仔细回味，便听出他的声音来。
“李忝，我挎包里有一个瓶子是褐色的，你取一粒给我吃下。”
“好。”李忝不解，却还是照做，转身在姚纤的挎包中翻找着，很快便找到褐色的瓶子，匆匆倒出一粒药来，刚走到姚纤身前，发现她竟在落泪。
听到脚步声，姚纤匆匆擦掉泪水，尽量让声音保持正常：“李忝，你也吃一粒吧，南江，可能有疫病了。”
李忝沉默，手上的动作没停，他喂姚纤吃下一粒药，自己又吃下一粒后，走到她身旁坐下：“我们，真像一对苦命鸳鸯。”
眼前越发清晰后，姚纤伸手握住李忝左手，由于他的手太大，她只能握到一半，即使如此，还是感受到他带来的温度。
“李忝，南江的百姓还在受苦，我想…”
“会回去的，既然有疫病，这些死士又不愿意走的话，便往城中引吧，天灾人祸，人祸永远战胜不了天灾。”
“好，让我再睡一会儿。”姚纤哑着声回答，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容。
李忝见她靠着自己肩睡下，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将她放在铺着衣服的地上，出门去寻找食物。
此番虽是危险，但人不吃东西，便无法好好恢复，好在破庙前的小溪中有鱼，附近有野菜、野果。
他是认识这些的，除此之外，也认识草药，这些都在北疆学的，身为一国将士，不仅要看兵书、学用兵之术，也要学各种地形及其生长环境，更要学针对外伤的基础医术与草药。
李忝用匕首抓了条鱼，又将破庙的破篓子洗干净，上山挖野菜、采野果、找草药。
回到破庙后，姚纤的身体状况已非常不好，身体高热不退，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嘴唇乌黑发紫，嘴里念着：“别过来，别过来，我会杀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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