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德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他急需转移这个让他下不来台的话题。
他端起早已凉透的咖啡，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用一种闲聊的语气，抛出了另一个，让他背后金主们如鲠在喉的问题：
“对了，党。还有件小事，想跟你聊聊。”
劳德斟酌着词句，说道：
“是关于微波炉的。内地的厂家……最近动作很大。
他们不再遵循，之前东大公司制定的价格体系，和独家代理模式了。
现在至少有二十几家工厂在生产，牌子五花八门，价格一个比一个低！
而且，他们绕过了我们之前谈好的方案，直接把货铺给了无数中小贸易商，甚至自己跑到国际上低价倾销！
这导致……嗯，导致我们这边的利润空间被压缩得非常厉害。
北美和欧洲市场的零售价，都被迫下调了至少30%。
背后的……意见很大啊。”
劳德的语气，带着郁闷和抱怨，似乎在暗示，党建国你对内地厂家失去了控制力，你的价值降低了。
党建国心中了然。
自从刘飞被调离民工总局，他就预料到这一天。
国内那帮看到肥肉就一拥而上的“卷王”们，怎么可能放过微波炉这种市场巨大的产品？
而接手的华润公司，虽然背景深厚，但在控制全国一盘棋的价格和渠道方面，显然力不从心。
这种行业野蛮生长，在这小小的微波炉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党建国无奈地耸耸肩，表情十分无辜的说道：
“劳德，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你也知道，东大公司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内地的生产、销售策略，完全由他们自己决定。
华润接手后，显然选择了‘放水养鱼’，追求出口量和外汇收入的策略。
那边的决策，已经与我无关，我也影响不了。”
这一下子，劳德麻爪了，党建国这是明确地划清了界限，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劳德和他背后的利益集团满意。
他们郁闷的点在于：
原本靠着东大公司的独家代理和价格控制，他们能稳稳地吃下最大一块蛋糕。
现在内地厂家自己下场“内卷”，把价格打穿，逼得他们这些国际分销商也不得不降价，利润大幅缩水。
党建国这个曾经的“价格阀门”，如今却置身事外，怎能不让他们感到失落，被“抛弃”自然产生了怨念？
但同时，党建国此刻表现出的这种：“与内地决策层切割”的姿态，以及他对内地商业生态“失控”的描述，在劳德听来，反而进一步印证了，党建国“非红”身份的“真实性”和“独立性”。
这种“失控”带来的短期利润损失，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反而凸显了党建国这个稳定、可控且能带来高额利润（玩具、伟哥等）的合作伙伴的独特价值！
想到这里，劳德脸上的郁闷，迅速被一种新的热切所取代。
他堆起笑容，身体再次前倾，带着商人般的贪婪问道：
“党，我亲爱的朋友！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咱们得往前看！
最近……还有什么新的、能赚大钱的好项目吗？
你知道，资本总是渴望新的增长点！”
劳德搓了搓手指，做出一个点钱的动作。
党建国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办公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党建国才缓缓开口道：
“新的技术项目，倒是有几个在实验室阶段，比如更省油的摩托车发动机，更清晰的彩色电视显像管技术，还有……嗯，一种新型的家用磁带录像设备的概念。但距离商业化量产，至少还需要一两年甚至更久的研发和测试周期。”
党建国列举了几个方向，既展示了实力，又设定了时间门槛，以免这群贪婪的美国人期望太高！
党建国脸上露出一种，“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的表情，话锋一转道：
“短期内嘛，还是得靠我们的老本行。
玩具系列，靠着圣诞季的订单，现在美国每个月的销售额稳定在2到3亿美元之间，纯利润相当可观。
‘黑白小药丸’嘛，口碑和需求摆在那里，虽然市场竞争也开始出现一些竞品（但效果差很多），但我们的品牌和渠道优势还在，你们市场每个月1.5亿美元左右的净利润还是能保证的。”
未来争取到资源，党建国不得不给他们一个‘萝卜’，故意强调了利润数字，既是展示肌肉，也是在提醒劳德：
跟我合作，躺着也能赚这么多！
果然，一听到这两个熟悉的数字，劳德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兴奋的红光。
玩具和伟哥，这是两座源源不断喷涌着美元的金矿！
虽然微波炉的利润被摊薄了，但这两块的收益足以弥补甚至远超！
但是谁又会嫌弃钱多呢？劳德忍随即又露出商人的本性，涎着脸笑道：
“党，我亲爱的朋友！
这些数字当然令人振奋！
但是……谁又会嫌钱多呢？
资本的天性就是追求更多、更快、更大的利润！
想想看，如果我们能找到下一个‘伟哥’，
或者把玩具的利润率再提升几个百分点……”
党建国看着劳德那副贪婪的嘴脸，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一个无奈又带点揶揄的笑容，模仿着劳德的语气耸耸肩，说道：
“得了吧，劳德。
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要嫉妒得眼红了！
要知道，你们分销环节赚走的，可比我这生产商多得多！”
党建国暗示了利润分配的不均，同时将自己塑造成“辛苦钱”的赚取者。
提醒劳德，你们该给我好处了啊！
劳德被戳破，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
他知道党建国说的是实情，但中间的层层代理、营销推广、渠道费用，以及背后的政治献金和利益输送，都是维持这个庞大商业帝国运转的必要成本。
他识趣地不再深入这个话题，又闲聊了几句香港的天气、旱灾以及青衣岛开发的进展，便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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