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如回到东跨院,正瞧见陈一曼低头抹泪。见她这副模样,眉头先皱了皱,他太清楚了,陈一曼在老太太那受了训诫心中定会懊恼。他解着外袍的手顿了顿,明知故问又带了点不奈:“又怎么了?”
陈一曼转过身,眼眶早红了,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哭腔:“还不是娘!今日中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我,让我在众人跟前抬不起头!我何时受过这般气!”
陈先如将外袍扔在椅上,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开口:“娘训你,难道训错了?你打平儿之前,问过一句前因后果吗?就听小红几句挑唆,就把人打成那样,我看了都心疼。娘已经给足了你体面,你倒还觉得委屈。”
“给我什么体面了?”陈一曼往前凑了两步,语气更冲,“我当主子的,难道连个犯错的丫头都动不得了?!”
陈先如放下茶杯,眼神沉了沉,却没再硬顶,语气软了几分:“娘要是真把你当外人,会特意把那尊送子观音像给你?那是我爷爷专为我娘求来的,供在佛堂三十年了,连兰?进门时都没舍得给,现在亲手递到你手里——”他话没说完,余光瞥见陈一曼攥着帕子的手松了松,眼眶虽还红着,鼻尖却悄悄动了动,便放缓了语速,“这不是明摆着认你这个儿媳,盼着你肚里的孩子平安降生吗?今日训你,不过是怕你性子急惹出祸端,连累了孩子,哪是真要为难你?”
陈一曼眼泪掉得更凶,却没再像方才那样犟嘴,只肩膀微微抽着。
“我在众人面前出尽了丑态,你是不是笑话我了?”
“你是说硬着头皮扯谎?”
陈一曼点头。
陈先如哈哈大笑:“我笑你这谎扯得也太急了!满院子人都瞧着平儿脸上的伤是你让人打的,你倒好,偏说是什么‘撞完又刮到’,连自己都圆不下去——你当老太太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顿了顿,笑意淡了些,却仍带着点打趣:“再说了,这府里谁没在老太太面前慌过神?可没人像你这样,慌得连遮羞布都没拉好,全露了破绽,可不有趣?”
陈一曼被笑得脸颊发烫,手忙脚乱从桌上抓过茶盏抿了口,却差点烫到舌尖,语气里带着点恼羞又藏不住的窘迫:“你还笑!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满心想的都是别让老太太起疑,哪顾得上圆不圆谎?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蠢得慌!”说着,她自己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方才的气倒散了大半。
见她软了下来,陈先如话锋转了:“再说小红那丫头,往日看着老实巴交的,谁能想到她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主,还栽赃给平儿,胆子够大的。这事说到底,也是你院里的规矩没立住——你总把心思放在跟兰?置气、跟恋儿怄气上,倒把正经管下人的事抛到了脑后。”
他眼神里添了几分严肃:“你要是能把东跨院的丫头们治得服服帖帖,让她们懂规矩、知分寸,谁还敢私下搞小动作?小红也不敢这么胆大包天,平儿更不会平白受这顿委屈,娘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些琐事训你。——你现在怀着陈家的骨肉,是院里最金贵的人。只要把院里的事管明白,让娘省心,谁还敢不敬重你?”
陈先如的这番话让陈一曼的肩膀渐渐松了,她垂着眼,指尖轻轻摩挲着帕子。
陈先如又道:“平儿和小红那边,就到此为止,别纠着不放。平儿那丫头,知根知底,在陈家已当差两年了,做事从没出过茬头,人也勤快,若她不在你身边服侍,我倒真不放心。”
说罢,他长叹口气,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角落,方才还带着温和的声音瞬间冷了几分:“你安心养胎,别再瞎琢磨事。明日我打算走马上任了,还不知是福是祸呢。若真能在外面干点成事,家里可不能鸡犬不宁-――真闹得不安生,反倒扰了我心神,误了正事。”
陈一曼原本垂着的手猛地抬起来,指尖还沾着方才抹泪的湿意,眼里的委屈竟瞬间被亮闪闪的光盖了过去:“走马上任当会长?”她往前凑了两步,声音都比刚才脆了些,连带着方才的窘迫也散得干净,“那往后……你就是真真正正的会长了?”
见陈先如没否认,她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襟,嘴角压不住地往上扬,却又想起他说“不知是福是祸”,忙又收了笑意,上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那你在他们跟前可得更当心些,别逞能。家里的事你放心,往后东跨院的规矩我一定立好,平儿我也会好好待,绝不再让你分心——你只管在外头把‘会长’的位子坐稳了,我……我等着给你贺喜呢。”
她说完,又怕自己显得太急,悄悄垂了眼,指尖却仍轻轻勾着他的袖口没松开,连眼眶里残留的红痕,都成了雀跃里藏不住的软。
“好了,你先歇息着吧。我去洗个漱。”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妆台上的观音像上,泛着柔和的光,东跨院的夜总算没了之前的紧绷,多了几分踏实的暖意。
陈先如刚抬脚踏出门外,就见内院里一个身影疾步走过。他心里一紧,忙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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