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照着年素言沉思的脸。那本蓝布包裹的账本就放在桌上，像一块灼人的炭。
留在手中，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胤禛的报复已然开始，她需要更强的庇护。交给胤禩，能换取更大的信任和资源，但从此便彻底绑死在这辆战车上，再无转圜余地。系统任务要求她辅佐胤禩，可历史的结局像一道阴影笼罩心头。
「不能只看眼前……必须借力打力，在他二人的争斗中，为自己蹚出一条生路。」
良久，她眼中闪过决断的光芒。将账本“献上”，但献的方式，必须能最大化她的价值，而非仅仅成为一个上交证据的工具。
她再次来到了八贝勒府。这一次，心境与以往又有所不同。少了几分最初的忐忑，多了几分沉静的底气。
书房内，胤禩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看向年素言的目光中，欣赏之余，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年姑娘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户部查账之事？」胤禩示意年素言坐下，语气温和，「郭先生已向本王禀明，你应对得宜，很好。」
「多谢八爷谬赞。」年素言微微欠身，「些许跳梁小丑，还不值得惊扰八爷。素言此次前来，是另有要事禀报。」
「哦？」胤禩挑眉，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年素言从袖中取出那本用普通蓝布包裹的秘密账本，双手奉上，但并未直接递到胤禩手中，而是放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八爷，」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此物是素言侥幸所得，思来想去，唯有交到八爷手中，方能物尽其用，不至明珠蒙尘。」
胤禩的目光落在那个不起眼的蓝布包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他并未立刻去拿，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方才抬眼，目光深邃地看向年素言：「年姑娘，此物……你得到有些时日了吧？如今才拿出，可是有何顾虑？」
这是一句看似随意，实则尖锐的试探。
年素言心知肚明，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八爷明鉴。得到确有数日。之所以未曾立刻呈送，一因当时局势未明，恐仓促行事反遭其害；二因此物干系重大，素言需反复确认其真伪，以免误导八爷决策。」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坚定：「更重要的是，素言需想明白，将此物交给八爷，意味着什么。这不仅是上交一份证据，更是将素言的身家性命，与八爷的前程荣辱，彻底绑在一起。从今往后，素言与八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胤禩静静地听着，脸上温润的笑意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他喜欢聪明人，更喜欢懂得审时度势、且能清晰表达忠诚的聪明人。
「好！」他终于伸手，将那账本拿起，并未翻阅，只是轻轻掂了掂，「年姑娘深明大义，心思缜密，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收起账本，神色转为郑重：「隆盛昌刘全福的秘密账本……里面记录了与田文镜及内务府的往来。年姑娘，你立了大功。」
「为八爷分忧，是素言分内之事。」年素言谦逊道。
「嗯。」胤禩满意地点点头，「你如今执掌‘汇通天下’，又立此大功，本王也不能没有表示。除了之前承诺的支持，本王再拨给你两个皇庄的收益，作为你扩充实力的资本。另外，往后‘汇通天下’一应事务，由你全权决断，只需每季度向郭先生报备即可，不必事事请示。」
年素言心中一震！两个皇庄的收益！还有绝对的自主权！这无疑是胤禩给予的巨大信任和回报！有了这些，她的根基将更加稳固。
「谢八爷恩典！素言必当竭尽全力，不负八爷厚望！」她起身，郑重行礼。
「起来吧。」胤禩虚扶一下，语气温和，「你是个有主见的，本王相信你能把握好分寸。如今你风头正劲，四哥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凡事还需多加小心。」
「是，素言明白。」
正事谈完，气氛轻松了不少。胤禩似乎兴致颇高，又与年素言闲聊了几句关于商号未来发展的设想。年素言凭借“商业奇才”的技能和超越时代的见识，提出的几个观点都让胤禩颇感新颖，频频颔首。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熟悉的、爽朗的笑声，伴随着有力的脚步声。
「八哥！我听说你得了件好东西？可得让弟弟我也开开眼！」
帘子一掀，十四阿哥胤禵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骑射服，更显得身姿挺拔，英气勃勃。他看到年素言也在，略微一怔，随即笑道：「年姑娘也在？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十四弟说的哪里话。」胤禩笑着起身，「正事已经谈完了。」
胤禵拿起一个苹果掂了掂，咬了一口，对胤禩道：「八哥，京西大营那边真是烦死了，户部拨个饷银拖拖拉拉，采买军械的款项也总是不爽利，下面的将领们都快有怨言了。还是你这儿清净。」
他说着，目光转向年素言，带着几分好奇和直率：「年姑娘，你管着那么大个商号，肯定精打细算。你说说，这朝廷的银子，怎么流转起来就那么费劲？」
年素言心中微动，谨慎答道：「十四爷说笑了。朝廷自有法度章程，银钱流转需层层核验，自然比民间商事要周详些，慢一些也是难免。」
「周详？我看是迂腐！」胤禵哼了一声，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哎，年姑娘，既然你们‘汇通天下’如今名声在外，信誉也好，不如帮我们大营处理部分饷银汇兑和物资采买的支付事宜？也省得我们老看户部那帮人的脸色！」
军中业务？年素言心中一动。这无疑是一块巨大的蛋糕，但同时也极其敏感和复杂。与军队打交道，风险与机遇并存。
她看了一眼胤禩，见对方神色如常，带着温和的笑意，并未阻止胤禵的话，心中便有了计较。
「回十四爷，能为京西大营效力，是‘汇通天下’的荣幸。」年素言斟酌着词句，「只是军中事务关系重大，规矩繁多，民女需要先了解清楚具体的流程和要求，方能确定能否胜任，不敢贸然应承。」
她没有因为巨大的诱惑而立刻答应，而是表现得谨慎而专业。
胤禵闻言，非但没有不满，眼中的欣赏之色反而更浓：「好！不骄不躁，心思缜密！这事不急，回头我让营里的粮官跟你对接，你们具体谈。」
「是，多谢十四爷给民女这个机会。」年素言再次行礼。
又在书房坐了片刻，年素言便识趣地告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胤禵咬完最后一口苹果，将果核精准地扔进远处的痰盂，对胤禩笑道：「八哥，你这个女财神，不简单啊。有胆识，有谋略，还沉得住气。」
胤禩端起茶杯，目光深邃：「是啊，不简单。所以，更要好好用，也要……好好看。」
胤禵闻言，挑了挑眉，没有接话，眼神却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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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八爷府，年素言坐在回商号的马车上，心情并未完全放松。
交出账本，获得了更大的信任和资源，这步棋走对了。与十四阿哥搭上线，更是意外之喜，为她开辟了另一条潜在的道路。
然而，胤禩最后那句看似关怀的提醒，以及胤禵那看似爽朗背后的深意，都让她清晰地认识到，在这权力的漩涡中，没有人是简单的。她就像走在钢丝上，一边要借助八爷党的势力发展自己，一边又要时刻警惕，不能完全成为别人手中的刀。
她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胤禩一人身上。历史的轨迹如同一根无形的绞索，系统任务更像是一道模糊的指引而非保证。鸡蛋，绝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胤禵……」她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位手握兵权、性格直率却并非无脑的十四阿哥，在原本的历史中也曾距离大位咫尺之遥。他与胤禩如今交好，但未来呢？
军中业务，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切入点。这不仅能带来巨额利润和影响力，更能让她触碰到这个帝国最核心的武力体系，或许……还能在关键时刻，获得一丝意料之外的助力。
当然，与虎谋皮，风险巨大。她必须小心平衡与胤禩、胤禵两人的关系，在八爷党的框架下，悄无声息地织就属于自己的关系网。
当前最重要的，是消化掉胤禩给予的资源，将“汇通天下”真正打造成一个水泼不进、针插不穿的独立王国。唯有掌握足够的经济力量和情报网络，她才能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从一枚过河卒子，变成能左右局势的……棋手。
马车在青石板上辘辘前行，年素言的眼中，闪烁着坚定而睿智的光芒。脚下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但她心中的方向，却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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