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阳与渑池之间围绕着吕布的暗战悄然升级,双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正面冲突时,一场来自西方、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战火,骤然打破了僵局,并极大地改变了战略平衡。
这把火,是由孙坚点燃的。
孙坚,字文台,吴郡富春人,号称“江东猛虎”。
他生得广额阔面,虎体熊腰,性格果敢刚烈,极富冒险精神。
早年征讨黄巾、平定凉州边章、韩遂之乱,屡立战功,官至长沙太守,封乌程侯。
董卓势大、进逼洛阳之初,孙坚时任长沙太守,远在荆南,虽有心讨贼,却苦于路途遥远,兵微将寡。
刘辩穿越而来,稳定洛阳局势后,自然不会忽略孙坚这柄锋利的战刀。
他深知孙坚勇烈忠贞,是真心想要匡扶汉室的少数将领之一。
在初步巩固自身权力后,刘辩便通过各种渠道,向远在鲁阳的孙坚发出了密诏,正式承认其长沙太守、乌程侯的爵位,并勉励其忠勇,许其便宜行事之权,希望他能牵制董卓侧翼。
这份来自“正朔”朝廷的认可和勉励,对孙坚而言,意义非凡。
他见少帝刘辩在洛阳迅速站稳脚跟,整肃朝纲,展现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魄力和手段,心中顿时升起了希望。
鲁阳,临时军营。
孙坚挥舞着那份由王韧手下密探冒险送来的密诏,神情激动地对麾下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等心腹将领道:“诸位!陛下虽年少,然观其诛宦、稳朝、拒董之举措,隐有明君之象!非袁本初、袁公路等空谈虚名之辈可比!
陛下密诏在此,承认我等位份,勉励我等为国讨贼!我等既食汉禄,自当为陛下分忧!”
老成持重的程普提醒道:“主公,朝廷新立,根基未稳。董卓虽退守渑池,兵势犹盛。我军兵少,粮秣亦不充裕,若贸然西进,恐……”
“德谋(程普字)所言不差。”孙坚打断他,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然,用兵之道,岂在兵多粮足?在于时机!如今董卓陈兵渑池,主力被陛下牵制在洛阳以东,其后方长安、潼关一带必然空虚!此正是我等用武之地!”
他走到简陋的军事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长安的位置:“董卓挟持部分公卿、宗室西迁,其根基便在长安!若我军能出其不意,直捣长安,即便不能攻克,也必能震动关中,令董卓首尾难顾!届时,陛下在洛阳正面施加压力,董卓必败无疑!”
这个计划极为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冒险。从鲁阳到长安,路途遥远,还要穿过董卓控制的部分区域。
但孙坚向来以胆大着称,他看准了董卓主力东移、后方空虚的战机,决心赌上一把。
黄盖、韩当等将领素知孙坚脾气,见其决心已定,且此计若成,确实能建奇功,纷纷抱拳:“愿随主公破敌!”
孙坚留下了部分兵力驻守鲁阳,亲自率领精锐步骑一万余人,以程普、黄盖为先锋,韩当、祖茂为合后,避开董卓重兵布防的崤函古道,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但隐蔽的路线——沿丹水北上,经武关道,突入关中!
这是一次艰苦的行军。时值春夏之交,天气多变,道路崎岖。
孙坚身先士卒,与部下同甘共苦,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他们偃旗息鼓,昼伏夜出,绕过大的城池和关隘,专走山间小道。
途中虽也遭遇了几股小规模的西凉巡哨和地方豪强武装,但都被孙坚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未走漏大规模消息。
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孙坚军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了关中平原的东南门户——蓝田县附近!
消息传到长安,顿时引起一片恐慌!
此时的西京长安,由董卓的女婿牛辅(此时牛辅已被派往参与策反吕布事宜,留守副将主持)和其弟董旻、侄子董璜等人共同镇守。
这些人仗着董卓的权势,在长安作威作福,搜刮民脂民膏,将军政事务搞得一塌糊涂,守备相当松懈。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孙坚,竟然会穿越重重险阻,直接杀到长安眼皮底下!
“什么?孙坚打到蓝田了?!”董旻接到急报时,正在府中饮酒作乐,闻讯惊得酒杯都掉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他……他不是在鲁阳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快!快紧闭城门!派人去渑池向兄长求援!”
长安城内乱作一团。城门匆匆关闭,守军慌慌张张地跑上城墙,缺乏统一指挥。
被董卓挟持来的部分公卿百官们则是人心惶惶,暗中窃喜者有之,担忧自身安危者更有之。
孙坚用兵,向来雷厉风行。他并未给长安守军太多反应时间,在抵达蓝田稍作休整后,立刻挥师北上,前锋直抵长安东面的霸陵!
“儿郎们!”孙坚横刀立马,立于霸陵原上,遥指着远处巍峨的长安城轮廓,声音如同洪钟,在军阵前回荡,
“董卓逆贼,祸乱朝纲,挟持公卿,荼毒百姓!今日,我孙文台奉天子密诏,讨伐国贼,匡扶汉室!
长安就在眼前,让董卓老贼知道,我江东儿郎的厉害!随我杀敌,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杀!杀!杀!”江东子弟兵士气高昂,吼声震天动地。
孙坚兵力有限,强攻长安坚城并非上策。他的主要目的是袭扰和震慑。
他将部队分为数股,由程普、黄盖、韩当等将领率领,轮番对长安周边进行袭扰。
一时间,长安东南方向,烽烟四起。
程普率一支轻骑,突袭了长安城东的漕运码头,焚毁了数十艘准备为渑池前线运粮的船只,火光映红了灞水。
黄盖则伪装成西凉溃兵,骗开了子午谷的一处小关隘,守关的数十名西凉兵猝不及防,被尽数歼灭,缴获了一批粮草军械。
韩当、祖茂更是大胆,率领死士趁夜逼近长安城墙,用强弓火箭向城内射击,虽然造成的实际破坏有限,但那漫天飞射的火箭和城下嚣张的挑战呐喊,给长安守军和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孙坚自己则坐镇霸陵,如同盘旋在长安上空的一只猛虎,随时可能扑下致命一击。
他派出大量斥候,侦查长安周边的兵力部署和虚实,寻找可能的机会。
长安守将董旻、董璜等人又惊又怒,几次派兵出城试图驱逐孙坚,但都被孙坚依托地形,或设伏,或正面击退。
西凉骑兵在关中平原上固然骁勇,但孙坚麾下的江东兵同样悍不畏死,且孙坚指挥得当,总能以少胜多。
几次小规模接触下来,长安守军损失了不少人马,更加不敢轻易出城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董旻在长安城内的临时府邸里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区区一个孙坚,就把你们吓成这样?!长安城高池深,他还能飞进来不成?紧闭城门,坚守待援!等兄长大军回援,定要那孙坚死无葬身之地!”
话虽如此,但孙坚军的存在,就像一根钉子,牢牢地钉在了董卓集团的心脏地带。
长安被围,粮道受到威胁,消息传到渑池,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
更重要的是,孙坚此举,向天下人昭示了一个事实:董卓并非不可战胜,他的后方并非铁板一块!这极大地鼓舞了所有反对董卓势力的信心。
消息通过快马和信鸽,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洛阳。
嘉德殿内,当刘辩接到王韧呈上的、关于孙坚奇袭长安,兵临霸陵的详细战报时,他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站起身,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惊喜之色!
“好!好一个孙文台!真乃虎将也!”刘辩抚掌大笑,连日来因应对董卓阴谋而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不少,
“朕就知道,没有看错人!他这一手,直捣黄龙,可是帮了朕的大忙了!”
陈宫在一旁也是面露笑容,捻须赞道:“孙文台胆略过人,用兵奇诡,竟能穿越武关,直抵长安!此讯一经传开,董卓军心必乱!其部署在渑池的主力,恐怕要坐不住了。”
“不错!”刘辩走到地图前,目光灼灼,“董卓的老巢受到威胁,他绝不可能无动于衷。要么,他立刻分兵回援长安;要么,他会狗急跳墙,加快对洛阳的进攻步伐,试图尽快解决我们,然后回师对付孙坚!”
他沉吟片刻,迅速做出判断:“以董卓的性格,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他拥兵十余万,自恃兵力雄厚,绝不会甘心被孙坚牵着鼻子走。
他定然会认为,只要迅速攻破洛阳,擒杀朕等,则孙坚孤军深入,不足为虑!”
陈宫点头赞同:“陛下明见。如此看来,董卓的三路袭扰乃至主力进攻,恐怕会提前发动!我军需立刻做好迎战准备!”
“正是!”刘辩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冷静交织的光芒,
“这是危机,也是天赐良机!董卓心慌意乱之下,部署必然会出现破绽!传朕旨意!”
“命吕布,翊军立刻进入最高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出击!重点防御西面、南面可能出现的渗透之敌,并做好支援函谷关的准备!”
“命曹操,加大洛阳周边巡防力度,发动所有能发动的力量,广布耳目,一旦发现西凉军小队,坚决予以歼灭,绝不容其流窜作乱,扰乱民心!”
“命丁原,函谷关守军提高警惕,严防董卓主力狗急跳墙,发动猛攻!告诉他,守住了函谷关,就是守住了洛阳的大门,就是首功!”
“另外,”刘辩顿了顿,对陈宫道,“以朕的名义,给孙坚去一道密旨!嘉奖其忠勇,晋封其为破虏将军,赐爵吴侯!
告诉他,朕在洛阳,遥祝他旗开得胜!望他再接再厉,若能牵制住董卓部分兵力,便是大功一件!若事不可为,亦不必勉强,可相机撤回鲁阳,朕绝不怪罪!”
这道旨意,既有荣耀,也有实际的关怀,更能进一步笼络孙坚之心。
“臣遵旨!”陈宫立刻前去安排。
刘辩独自站在殿中,望着西方,心潮澎湃。
孙坚的意外之举,如同一颗关键的棋子,落入了这盘天下大棋之中,瞬间盘活了洛阳方面的局势。
孙坚此举,正是完美地诠释了“围魏救赵”这一点,将压力直接还给了董卓。
“董卓啊董卓,”刘辩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你的后院起火了,看你还能在渑池安稳多久?朕倒要看看,是你先按捺不住,还是朕先砍断你伸过来的爪子!”
几乎在刘辩接到消息的同时,渑池大营也收到了来自长安的加急军报。
当亲兵将那封沾满汗水和灰尘的紧急文书呈给董卓时,他正与李儒商议着如何进一步“说服”吕布,以及三路袭扰的具体细节。
董卓漫不经心地接过文书,拆开火漆。起初,他肥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惬意,但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那丝惬意瞬间凝固,继而转化为极致的惊愕和无法置信,最后化为滔天的怒火!
“孙坚!!孙文台!!!”董卓的咆哮声几乎掀翻了中军大帐的顶棚,他猛地将文书撕得粉碎,如同发狂的野兽般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酒水、肉食洒了一地。
“他怎么会出现在长安?!他不是在鲁阳吗?!董旻、董璜是干什么吃的?!废物!全都是废物!!”
李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捡起地上未被完全撕毁的文书碎片,拼凑着看完,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岳……岳父……息怒……”李儒的声音带着颤抖,“孙坚此人,用兵向来不循常理……他竟然……竟然走了武关道……”
“咱家不管他走了什么道!”董卓双目赤红,喘着粗气,如同一头被困住的受伤猛兽,
“他现在在霸陵!在咱家的长安城外!咱家的根基!咱家的……都在那里!万一……万一……”
他不敢想下去。长安若真有失,他董卓就成了无根之萍,这十余万大军立时就会军心涣散,甚至可能瞬间分崩离析!
“岳父,当务之急,是立刻派兵回援长安!”李儒急忙道,
“孙坚兵力不多,只要派一员大将,率数万精兵回援,必能将其击退!”
“回援?”董卓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李儒,眼神凶狠,
“咱家这里正要对付刘辩小儿,眼看就要说动吕布,三路袭扰也将发动,此时分兵回援,岂不是前功尽弃?!洛阳怎么办?!咱家的大业怎么办?!”
李儒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分析:“岳父,长安乃根本,不容有失啊!况且,孙坚此举,虽看似凶险,却也暴露了他孤军深入的弱点。
我军若迅速回援,与长安守军内外夹击,必能全歼孙坚!届时,再集中全力对付洛阳,亦不为迟。
若放任孙坚在长安城外肆虐,军心浮动,粮道受阻,则后果不堪设想!”
董卓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他既舍不得眼看就要到手的洛阳和“可能”投诚的吕布,又无比担忧长安的安危。
良久,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横肉抽搐,做出了一个艰难而凶狠的决定:“不!不能分兵!”
他看着李儒,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疯狂光芒:“刘辩小儿根基未稳,吕布态度暧昧,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此时分兵,给了刘辩喘息之机,等他彻底整合内部,再想拿下洛阳就难了!
孙坚不过疥癣之疾,长安城坚,董旻他们守一段时间没问题!”
他喘了口气,恶狠狠地道:“传令!给咱家加快速度!催促牛辅,尽快敲定吕布那边!
命令郭汜、张济、牛辅三路袭扰部队,提前发动!五日内,必须给咱家动起来!搅得洛阳天翻地覆!
同时,主力大军做好准备,一旦洛阳露出破绽,或者吕布内应成功,咱家便亲提大军,猛攻函谷关!
只要拿下洛阳,杀了刘辩,孙坚自然退去,天下……还是咱家的!”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将宝完全压在了快速解决洛阳之上。
李儒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看到董卓那不容置疑的狰狞表情,知道再劝无用,反而可能引火烧身,只得将话咽回肚子里,躬身道:“是……小婿这就去传令。”
他退出大帐,望着阴沉的天空,心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孙坚这把火,烧得太不是时候了。岳父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胜负之数,恐怕更难预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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