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带回的情报,价值千金。
这份情报不仅确凿地证实了董卓策反吕布的阴谋,更是将董卓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计划清晰地勾勒了出来——三路袭扰,疲敌战术。
刘辩紧握着这份关键情报,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全面的计划。
然而,如何妥善处置这份“证据”,以及如何应对吕布,成为了他目前必须谨慎处理的首要问题。
正如陈宫所担忧的那样,如果处理不当,那么君臣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很可能会产生难以弥补的裂痕。这对于刘辩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经过深思熟虑,刘辩终于做出了决定。他不仅要让吕布知晓这份情报,还要让吕布亲自参与到这个计划中来,从而将这场潜在的危机转化为进一步巩固彼此信任和关系的契机。
次日清晨,天色还未完全亮透,一队看似不起眼的宫廷侍卫便悄然来到了西郊翊军大营。
他们传达了皇帝的口谕:陛下有要事相商,请温侯即刻入宫一叙,且无需声张,轻车简从即可。
此时的吕布刚刚起身,正准备穿戴甲胄进行晨练。当他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时,不禁感到有些诧异。
皇帝很少这么早,这么隐秘地召见他。
他不敢有丝毫的迟疑,连忙迅速地解开身上那厚重的甲胄,仿佛这甲胄是千斤重担一般。
随着甲胄一件件地被卸下,他的身体也逐渐变得轻盈起来。
然后,他迅速换上一身轻便的常服,这常服的设计简洁而实用,非常适合行动。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只带了寥寥几名亲信随从,便紧跟着宫廷侍卫,脚步匆匆地进入城中。
他们的目标明确,就是那座宏伟的嘉德殿。
进入嘉德殿后,他们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侧殿走去。侧殿内,刘辩早已等候多时。
他同样身着一身简便的常服,没有丝毫的华丽装饰,但却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威严。
此时的刘辩,正与站在一旁的陈宫低声交谈着。陈宫的面色显得有些严肃,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当吕布踏入侧殿的那一刻,刘辩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的身上。
刘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容,这笑容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奉先来了,快坐吧。”刘辩微笑着,指着旁边早已准备好的锦墩,语气依旧是那么亲切,就像往常一样。
只不过,那份凝重却如同阴影一般,始终笼罩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吕布见状,心中的疑惑愈发深重。
他依言坐下,目光先是落在刘辩身上,然后又转向面色肃然的陈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公台先生,这么早召见微臣,莫非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难道是那董卓老贼有了什么异动不成?”
在他的想象中,目前最紧急的事情,恐怕也只有董卓那边的情况了。
刘辩与陈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刘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那份由高顺带回、抄录着董卓密信内容的帛书,以及王韧关于李肃阴谋和胡才、吴掌柜一事的简要报告,轻轻推到了吕布面前的案几上。
“奉先,你先看看这个。”刘辩的声音很平静。
吕布带着疑惑,拿起帛书,目光扫过。
起初,他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当他看清那“大将军之位”、“赤兔宝马”、“共分天下”等字眼,尤其是信中那刻意挑拨他与丁原、与皇帝关系的语句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帛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他不是蠢人,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这是一封董卓写给“他”的策反信!
“砰!” 吕布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坚硬的木案发出一声闷响,上面的茶碗被震得跳起。
他霍然起身,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虎目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董卓老贼!安敢如此欺我!!” 咆哮声震得殿梁似乎都在嗡嗡作响,充满了被侮辱、被亵渎的狂怒。
“他把我吕奉先当成了什么?!背信弃义、见利忘义的小人吗?!大将军?赤兔马?我呸!老子在乎的是这个?!”
他猛地转向刘辩,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嘶哑变形:“陛下!陛下!布对陛下之心,天日可鉴!
此等拙劣伎俩,简直……简直是对布的羞辱!布必亲提大军,踏平渑池,将那老贼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看着吕布如此激烈的反应,刘辩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站起身,走到吕布身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用力地拍了拍他因为愤怒而紧绷的手臂,然后将那份王韧的报告也递给了他。
“奉先,你的忠心,朕从未怀疑。正因如此,朕才将这些,原原本本地告知于你。”
刘辩的语气充满了信任,“你再看看这个。董卓为了把这封信送到你手上,可是费了不少心机。”
吕布强压着沸腾的怒火,接过报告,快速浏览。
当他看到李肃如何利用流寇胡才,如何在洛阳安插内线吴掌柜,如何计划在砖窑接头时,他的怒气反而渐渐被一种后怕和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阴谋的链条如此清晰,若非陛下明察秋毫,提前洞察……
“李肃……胡才……吴掌柜……”吕布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名字,眼中寒光四射,
“好!好得很!布定要将这些宵小之辈,一个个揪出来,千刀万剐!”
“奉先息怒。”陈宫此时才开口,声音沉稳,带着安抚的力量,
“陛下将此阴谋告知温侯,正是出于对温侯绝对的信任。如今,敌明我暗,正是我等将计就计,重创董卓的良机。”
吕布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气血。
他毕竟是沙场宿将,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他重新坐下,看向刘辩和陈宫,眼神恢复了锐利和冷静:“陛下,公台先生,你们想必已有对策?需要布做什么,但请吩咐!布万死不辞!”
刘辩见吕布迅速冷静下来,心中更是赞赏。
他坐回原位,沉声道:“奉先能如此想,朕心甚慰。此事,朕与公台确实已有计较。董卓不是想策反你吗?那我们就给他一个‘被策反’的假象!”
他详细地将自己的计划道出:利用高顺冒充吕布心腹,继续与牛辅周旋,假意答应董卓的条件,套取更多情报,并索要“诚意”,麻痹董卓。
同时,根据高顺带回的三路袭扰情报,暗中调整部署,张网以待,准备给来袭的西凉军一个迎头痛击。
“……如此一来,董卓以为计策得逞,必然松懈,甚至可能提前发动主力进攻。
届时,我军以逸待劳,正好可一举破敌!”刘辩最后总结道,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吕布听得心潮澎湃,同时又对皇帝的缜密心思和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到无比的激动。
他再次起身,单膝跪地,抱拳道:“陛下深谋远虑,布佩服!此计大妙!布一切听从陛下安排!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狠色,“那李肃、胡才等人,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
刘辩亲手扶起他,冷笑道:“自然不会。那个吴掌柜,已在掌控之中,随时可以拿下。
胡才在董卓营中,暂且让他多活几日,待大局定后,自有清算之时。
至于李肃……此人狡猾,又是董卓心腹,暂时动他不易,但他既然敢来洛阳兴风作浪,朕迟早要他付出代价!”
他顿了顿,看着吕布,语气变得格外诚恳:“奉先,朕今日将这一切告知于你,就是不希望你我君臣之间,因此等宵小伎俩而产生任何隔阂。
朕信你,如同相信朕自己。也望你知朕之心,绝非董卓那般以利诱之,而是真心视你为肱骨,为……兄弟。”
“兄弟”二字再次出口,吕布虎躯一震,看着刘辩那清澈而真诚的眼神,再回想董卓信中那充满算计和侮辱的言辞,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他的眼眶,这个在万军丛中纵横驰骋、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猛将,此刻竟感到鼻尖发酸。
他重重抱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陛下!布……布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陛下今日这番信任,布铭记五内,永世不忘!
从今往后,布这条命,就是陛下的!但有二心,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这不是场面话,而是发自肺腑的誓言。经此一事,吕布心中那点因性格带来的摇摆可能性,被刘辩用绝对的坦诚和信任,彻底扼杀。
他知道,这世上,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像眼前这位少年天子一样,如此待他。
陈宫在一旁看着,心中亦是感慨万千。陛下此举,可谓是将帝王心术与至诚待人结合到了极致。
他适时开口,将话题引回具体的军事部署上:“温侯,陛下信任,我等更需谨慎行事。高顺那边,还需温侯暗中配合,提供一些只有并州军内部才知的细节,以便他更能取信于牛辅。
此外,翊军需加紧备战,随时准备应对郭汜、张济的渗透袭击,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董卓主力进攻。”
吕布立刻收敛情绪,肃然道:“公台先生放心!布回去后,立刻将一些并州军的旧事、暗语告知高顺。
翊军儿郎早已摩拳擦掌,只等陛下一声令下!别说郭汜、张济,就是董卓亲来,布也定叫他来得去不得!”
三人又详细商议了后续的计划,包括如何利用假情报误导董卓,如何调配兵力应对三路袭扰,以及如何进一步加强函谷关和洛阳的防御。
吕布也提供了不少从军人角度出发的宝贵意见,让计划更加完善。
这场清晨的密谈,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当吕布离开嘉德殿时,朝阳已然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宫阙。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殿宇,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使命感。
皇帝不仅给了他荣耀和兵权,更给了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尊重。这份知遇之恩,重于泰山。
他握紧了拳头,大步向外走去。董卓,李肃……你们等着,我吕奉先,必用你们的人头,来回报陛下的信任!
送走吕布后,殿内只剩下刘辩与陈宫。
陈宫轻声道:“陛下,温侯此番,应是彻底归心了。”
刘辩点了点头,望着殿外明媚的阳光,语气却带着一丝冷意:“奉先性情如此,待之以诚,他便报之以忠。
但董卓此计,也提醒了我们,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丁建阳那边……”
陈宫会意:“陛下是担心,董卓对丁原的‘另有安排’?”
“嗯。”刘辩沉吟道,“牛辅语焉不详,但董卓既然特意提及,必然有所图谋。或许还是离间,或许是收买,甚至是……刺杀。
你让王韧的人,多留意北军和丁原身边的动向,有任何异常,立刻报朕。”
“臣明白。”陈宫应下,随即又道,“陛下,根据高顺带回的情报,董卓三路袭扰在即,我军是否应主动出击,打乱其部署?
比如,令孙文台(孙坚)在长安方向加大压力,或令公孙伯圭(公孙瓒)骚扰其侧翼?”
刘辩思考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必。孙坚在长安虽有小胜,但根基未稳,贸然加大攻势,恐其兵力不足。公孙瓒远在幽州,鞭长莫及。
眼下,我们的重心还是守住司隶,利用董卓急于求成的心理,诱其主力来攻,然后聚而歼之。
函谷关险要,洛阳城坚,只要内部不乱,董卓纵有十余万大军,也难撼动。”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着洛阳周边:“告诉曹操,把他手下的差役、巡防兵,还有组织起来的乡勇,都给我动起来!
洛阳周边,要给朕经营得铁桶一般!要让董卓的袭扰部队,进来容易,出去难!”
“是!”
随着刘辩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洛阳及其周边地区的战争机器开始更加高效地运转起来。
表面上,一切如常,甚至因为盐铁专卖初见成效,市面比以往更加繁荣安定。
但暗地里,一张针对西凉军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而在渑池,接到“吕布心腹”高顺传回的“原则上同意,但需先展示诚意”的消息后,董卓和李儒虽然觉得吕布有些“贪得无厌”,但并未起疑,反而认为这是对方真心投诚的表现——毕竟,空口无凭,谁都会担心。
“岳父,吕布既然松口,此事便成功了大半!”李儒分析道,
“他所要金珠,不过是试探之意。可先送一小部分过去,以示诚意。
至于具体行动计划……待我军三路发动,他自然能看到我军的实力和决心!届时,不怕他不就范!”
董卓捻着虬髯,得意地笑道:“就依文优之言!让牛辅去办!告诉吕布的人,只要他关键时刻在洛阳城内响应,助咱家拿下洛阳,莫说金珠,便是半个国库,咱家也分与他!还有那赤兔马,早晚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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