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过庭院,刮在脸上如同细小的冰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株老梅树下,几名侍卫拿着工具,已经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树根周围的积雪和浮土。
廊下,萧明玥裹着厚重的狐裘,身形在夜色中显得愈发单薄。晚翠紧紧跟在她身侧,手在袖中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李德全站在庭院中央,面色沉肃,目光紧盯着侍卫们的动作,呼吸也不自觉地放轻了。
土被一锹一锹地挖开,露出下面深色的冻土。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息都过得格外缓慢。空气凝滞,只剩下铁锹破开冻土的沉闷声响,和着呼啸的风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突然,一名侍卫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蹲下身,用手扒开松动的泥土,随即,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李总管!”那侍卫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里有东西!”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德全快步上前,晚翠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主子。却见萧明玥只是微微蹙起了眉,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不安,仿佛也对这发现感到意外和困惑。
李德全蹲下身,亲自查看。只见在冻土之中,隐约露出一个以青布包裹、约莫巴掌大小的物件。那青布的颜色,在宫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他戴上皮革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从土里取了出来,拂去表面的泥土。
一个以青布缝制、内里似乎填充了东西的人偶,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人偶的胸口位置,似乎还用朱砂写着什么字迹!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侍卫、太监都屏住了呼吸,连风声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厌胜之物!果然是厌胜之物!
李德全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捧着那人偶,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缓缓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向廊下的萧明玥。
“皇贵妃娘娘……”他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重,“这……”
萧明玥脸上的血色似乎在瞬间褪去,她踉跄了一下,被晚翠及时扶住。她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指向那人偶,声音带着破碎的惊惶与委屈:“这……这是何物?为何……为何会在本宫的庭院之中?”
她的反应,落在众人眼中,分明是一个被凭空诬陷、惊惧交加的无辜者。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急促却带着某种刻意压制的平静声音从宫门口传来:“皇上驾到——”
众人悚然一惊,齐齐跪倒在地。
雍帝一身明黄龙袍,外罩玄色大氅,在一众侍卫太监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他脸色铁青,眉宇间笼罩着浓重的阴霾,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他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李德全手中那个青布人偶上。
“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温度。
李德全连忙跪行几步,将那人偶高高举起:“回皇上,奴才等……在揽月轩院中这梅树下,搜出了此物。”
雍帝没有立刻去接,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先是看向跪在廊下的萧明玥。她跪在冰冷的石阶上,身形微微发抖,抬起脸时,眼中已蓄满了泪水,那眼神充满了震惊、恐惧、委屈,还有一丝摇摇欲坠的、对他的依赖。
“皇上……”她哽咽着唤了一声,泪珠便滚落下来,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晶莹的痕迹,“臣妾……臣妾不知这是何物,更不知它为何会在此处啊!请皇上明鉴!”
她哭得凄楚,却又极力维持着仪态,那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几分怜意。
雍帝心头怒火翻腾,却又因她这情状而生出一丝迟疑。他了解萧明玥,她聪明,有手段,但如此蠢笨恶毒、直接将罪证埋在自己宫中的行为,不像是她的手笔。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对李德全道:“打开。”
李德全应声,小心翼翼地解开缝合的棉线,将青布展开。里面是一个雕刻粗糙的梨木人偶,人偶心口位置,以朱砂写着一行生辰八字——正是他,当朝天子雍帝的生辰八字!而在那人偶的四肢和胸口,还深深地钉着几根细长的银针!
“放肆!”雍帝勃然大怒,猛地一挥袖,周身散发出的帝王威压让在场所有人都伏低了身子,大气不敢出。
诅咒君王!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萧明玥!”雍帝的目光再次钉在萧明玥身上,带着滔天的怒意和审视,“你还有何话说!”
“皇上!臣妾冤枉!”萧明玥猛地叩下头去,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凄厉而绝望,“臣妾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请皇上明察!皇上——”
她泣不成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那模样,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晚翠也拼命磕头,带着哭腔道:“皇上明鉴!娘娘每日处理宫务,对皇上尽心尽力,宫中上下皆可作证!娘娘绝不会做此等事!这定是有人见娘娘得皇上信任,心生嫉妒,故意构陷!”
现场一片混乱,只有风雪依旧呜咽。
而此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直垂首恭立的李德全,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皇帝和萧明玥身上时,极快地与身后一名捧着记录册的小太监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小太监几不可察地微微点头。
李德全心中了然。戏,已经做足了。该收网了。
他上前一步,躬身对盛怒中的皇帝禀报道:“皇上,此事关系重大,仅凭此一物,恐难定论。为免有疏漏,或是……或是真有人暗中构陷,奴才恳请皇上旨意,是否继续搜查各宫,尤其是……凤仪宫?”
他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雍帝耳边。
雍帝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李德全。凤仪宫?皇后?
是啊,若论谁最想除掉萧明玥,谁最有能力在宫中布下此局……皇后的嫌疑,确实最大!
萧明玥依旧伏地哭泣,但在无人看见的袖摆之下,她的指尖,轻轻蜷缩了一下。
鱼饵已吞下,猎网,该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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