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底最后一点糖水被喝得干干净净,玻璃勺子磕在碗壁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街边的暑热混着甜腻的气息,一丝丝钻进皮肤里。
王江放下勺子,看向对面的阿欣。
“走,陪我去个地方。”
“做咩呀?”
“去做身行头,去拍卖会总不能穿这身。”
王江扯了扯自己身上半旧的衬衫。
九龙的街道拥挤,却也藏着好东西。
唐记制衣的铺面不大,一块褪色的招牌挂在门口,字迹是旧上海的风格。
老板是个浙江来的红帮裁缝,花白头发,戴着老花镜,手里总拿着一把软尺。
听人讲,他当年在上海霞飞路都有自己的店面,是战乱才辗转到了香江。
无儿无女,就靠这间小店养活自己。
阿欣陪着王江在店里转了一圈。
挂着的几套成衣,料子是不错,但王江穿上身,总觉得哪里不对。
镜子里的人,平白老了十岁。
老唐看他皱着眉的样子,笑了起来,一口吴侬软语带着本地口音。
“侬就是舍不得铜钿。”
“做一件得了,你是去正经的宴会呀,不是去喝茶。”
“你得穿缎面和丝绸的。”
老师傅手指捻起一匹料子,在灯下抖开,幽幽的光泽在布料上流淌。
“你看这件深蓝色的,我给你加急了做。”
“不多收你。”
上海裁缝带来的海派风格,最重修身剪裁,偏好用深色的精纺面料。
那深蓝色沉静又华贵,确实好看。
王江的手指在裤子口袋里蜷了蜷。
他当然知道这上流社会,向来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脚踝上忽然传来一点不轻不重的力道。
是阿欣在桌子底下,拿鞋尖偷偷踢他。
他抬眼,对上阿欣鼓励的眼神,那点犹豫便散了。
“那就麻烦唐伯了。”
老唐立刻笑了。
“好讲。”
他拿下挂在脖子上的软尺,手脚麻利地开始给王江量尺寸。
肩宽,胸围,臂长,每一个数字都报得清晰。
阿欣在旁边开始发挥她的本事。
“唐伯,便宜点啦,我们下次还来光顾的。”
老唐一边记尺寸,一边笑。
“我够便宜了,这身出去,别人都是要收400的,我只要你200。”
“我给你老带点心嘛。”
阿欣开始撒娇,声音拖得长长的。
“我家做的点心您知道的,老好吃的。”
老唐被她磨得没法子,手里的笔在记事本上顿了顿。
“好啦好啦,怕了你了,再少20文,不能再少了。”
从裁缝店出来,天色还没暗。
阿欣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指着不远处的鞋店。
“喂,做了新衫,总得买双好鞋哈。”
王江看着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没说话,转身去旁边的铺子买了瓶冰镇的桔子水递给她。
过了一会,又看她眼巴巴望着街边的雪糕车,便又去买了个冰淇淋。
晚饭是在街边的车仔面档口解决的。
热气腾腾的烟火气里,他看着阿欣呼噜呼噜吃得开心,自己也觉得那碗面格外香。
一直把阿欣送到家门口,楼道里昏黄的灯光照下来。
阿欣的老豆正好从里面出来,是个很和善的中年男人,看见王江,笑呵呵的。
“阿江送我们家阿欣回来啊。”
他转身回屋,很快拿了个纸盒出来,不由分说塞进王江手里。
“才出炉的松糕,拿回去给福伯,阿彪他们尝尝。”
纸盒还是温热的,带着一股香甜的米粉气。
王江赶紧从口袋里掏钱。
“叔,这怎么行。”
阿欣的老爸直接把他的手打开了。
“又外道什么,一盒松糕,叔伯还请不起你了?”
王江只好收下,咧开嘴笑了。
提着那盒温热的松糕,他又去街口另外买了凉茶,才慢悠悠晃回店里。
阿彪正在外面等着他,准备上门板了。
一见他回来,就凑上来,用胳膊肘撞他。
“人家陪你买衫买鞋,忙前忙后,你就不晓得请阿欣一起去?”
“多难得的拍拖机会,见大世面!”
王江脚步一顿。
凉茶的冷气,松糕的热气,在他手上交织。
第二天,王江真的请了阿欣一起去拍卖会。
他还特意去百货公司,给她挑了件礼服裙送过去。
阿欣在电话里接到邀请,一点没客气。
“好啊!”
一口就答应下来。
去拍卖会那天,天色正好。
王江一早去老唐那里取了衣服,换上身,镜子里的男人身形挺拔,深蓝色的西装衬得他肩膀宽阔,气度沉稳。
他自己都端详了半天。
开车去接阿欣,是用的一辆擦得锃亮的黑色轿车。
阿欣穿着他送的礼服裙,从楼里跑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绕着车走了一圈。
她不顾裙摆,拉开车门就把王江从驾驶座上挤下来。
“我开一圈试试!”
“我也学了车牌的!”
她兴奋地握住方向盘。
“你什么时候找人借的车?”
王江坐在副驾上,整了整领带。
“你就知道是借的?”
“我还不晓得你。”
阿欣发动车子,熟练地挂挡,一边瞟了眼车头。
“我认得这车牌,是大老李的。”
“被你说中了。”
车子平稳地开出去,阿欣忽然踩了刹车,转头看他。
“你手伸出来。”
王江不明所以,还是把左手伸了过去。
一块沉甸甸的金劳,被阿欣扣在了他的手腕上。
表盘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他诧异地抬起头。
阿欣拍拍他的手背,神情得意又认真。
“我爸那顺的,借你戴着。”
“人家都有,你没有,不好。”
王江看着手腕上的金表,又看看阿欣。
他忽然笑了。
“巧了不是。”
王江的手也伸进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光泽温润的珍珠项链。
他倾身过去,亲手给阿欣戴在雪白的脖颈上。
冰凉的珍珠贴上皮肤,阿欣的呼吸都停了一下。
王江退回来,仔细端详着,由衷地赞叹。
“真好看!送你了。”
“你还怪大方的!”
阿欣惊喜地摸着颈间的项链,对着后视镜左看右看,嘴角翘得老高。
她又臭美地一甩头发。
“好看吧。”
“姑娘我天生长的好看来着。”
王江侧眼看了一下后视镜。
有一个身影飞快地躲到了墙后。
王江冷淡的收回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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