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栓说着，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现在为什么又想跟我们走？”
孙老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混合着痛苦和仇恨的光芒：
“我……我想明白了，躲不过，逃不掉。
这身黄皮穿一天，我就一天没脸去见地下的老娘。
跟着你们，还能杀几个鬼子，就算死了，也算……也算赎了点罪……”
人群中，骚动更明显了。
一个瘦小的年轻俘虏怯生生地开口道：
“长官……你们……真给饭吃？
不……不杀我们？”
周健林上前一步说道：
“小兄弟，我们八路军说话算话。
只要真心打鬼子，就是我们的同志。
饭，我们有一口，就绝不饿着你们。
枪，我们有一支，就交给你们打鬼子。”
正当人群交头接耳，蠢蠢欲动时。
人群中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吼道：
“说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让我们去当炮灰！”
丁伟目光瞬间扫过去，眼睛一瞪：
“炮灰？
老子新一团从团长到士兵，冲锋在前，撤退在后。
在龙王岭，老子亲自带突击队捅鬼子指挥部。
在新墙河，老子团部的文书、炊事员都拎着枪上了阵地。
要当炮灰，也是老子先当！”
丁伟猛地扯开自己的军装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几处狰狞的伤疤：
“看见没？这是鬼子留给老子的纪念。
跟着我丁伟，只有战死的鬼，没有苟活的兵。
要是怕死的，现在就给老子滚回去蹲着！”
丁伟的气势震慑住了所有人。
那个带疤的汉子旁边，一个眼神阴鸷的中年俘虏低声道：
“王老五，别听他们蛊惑。
八路最会骗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丁伟耳尖，猛地指向他：“你，出来！”
那中年俘虏脸色一变，强作镇定：“长官，我……”
“出来！”
丁伟厉喝，身后魏和尚等人立刻上前一步，杀气腾腾。
中年俘虏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
“姓名，职务！”丁伟逼视着他。
“……李友德，原……原皇协军第3师2团副官。”
“你杀过百姓？”
“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加入我们？”
李友德眼神躲闪着：
“我……我就是觉得……当兵吃粮，在哪不是混……”
“混？”
丁伟冷笑一声，猛地提高音量，对着所有俘虏，
“都听见了吗？
这就是铁了心要给鬼子当狗的人。
他想着混，想着怎么苟活，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个中国人。”
丁伟逼近李友德，目光如炬：
“李副官，当伪军的时候，没少帮鬼子欺压老百姓吧？
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威风？
我告诉你，鬼子拿你当条狗，用完就扔。
你看看北岸，鬼子连自己人都炸，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友德被骂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
丁伟不再看他，转身面对所有俘虏，声音斩钉截铁：
“我最后问一遍，是像个爷们儿一样，跟我去杀鬼子，洗刷耻辱？
还是像这个李友德一样，继续当没骨头的孬种，等着被清算？”
“我跟你走！”
孙老栓用尽力气喊道。
“我……我也走！”
那个瘦小的年轻俘虏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算我一个！”
“妈的，拼了！总比窝囊死强！”
“老子早就不想受这窝囊气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响应，从几十个，到上百个。
那个叫王老五的疤脸汉子，看了看脸色灰败的李友德，又看了看越来越多站出来的同伴，猛地一跺脚：
“操！李友德，你他妈自己当狗别拉着老子。
长官，我王老五跟你干了。
这条命，交给你了！”
他大步走了出来。
李友德彻底孤立了，他惊恐地看着空出来的一大片地方，只剩下寥寥几个死硬分子还陪着他，面如死灰。
最终，有七百多名俘虏选择了加入新一团。
看着眼前这群虽然衣衫褴褛、眼神却开始有了些不同光芒的“新兵”，丁伟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如何将这些成分复杂、心怀疑虑的伪军，锤炼成敢打敢拼的革命战士，将是比招募他们更艰巨的任务。
但至少，第一步，迈出去了。
“好！是条汉子！”
丁伟朗声道，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伪军，是我新一团的预备兵。
周营长！”
“到！”
“这些人交给你，带回营地。
先让他们吃饱饭，换身衣裳，甄别一下，有伤的先治伤。
告诉各营，把这些弟兄打散编进去，老兵带新兵，谁敢歧视排挤，军法从事。”
“是！”
周健林立刻带人，将这七百多预备兵有序地带离俘虏营。
丁伟看着剩下那些蹲在原地的俘虏，眼神冷了下来，对看守连长说道：
“剩下的，麻烦弟兄们继续看管。
冥顽不灵者，战后自有国法处置。”
“丁团长放心！”
……
几乎在同一时间，魏和尚带领的侦察排也摸到了清风寨附近的山林里。
清风寨位于一座险峻的山峰上，易守难攻。
寨主姓罗，名大山，原是湘军的一个连长，部队被打散后拉起了队伍，在这一带颇有威名。
据说和鬼子打过几仗，没吃过亏，但也没主动招惹过大队鬼子。
魏和尚等人伪装成山民，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寨子，观察着岗哨布置、人员活动。
一连观察了两天，魏和尚带着情报返回了樟树岭。
“团长，摸清楚了。”
魏和尚灌了一大口水，抹了把嘴说道，
“清风寨大概有三百多号人，武器杂七杂八。
但老套筒、汉阳造居多，还有几挺轻机枪，火力不算弱。
寨主罗大山，四十岁左右，据说为人还算仗义，守着山寨过活，主要靠收点过路费和打劫落单的鬼子伪军小队。
和附近其他山寨关系都不错，没听说投靠鬼子。”
魏和尚顿了顿，补充道：
“还有个情况，罗大山有个独生女儿，叫罗秀儿，年纪不大，但听说枪法很好，在寨子里很有威信。”
丁伟手指敲着地图上的清风寨位置，沉思片刻：
“看来这个罗大山，不是那种铁了心当汉奸的土匪。
可以试试。”
“和尚，准备一下，明天一早，你跟我上清风寨。”
张大彪一听就急了：
“团长，这太危险了。
那就是个土匪窝，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要去也得带足人马！”
丁伟摇摇头道：
“我们是去谈判，不是去火并。
带多了人，反而显得没诚意。
就我、和尚，再带两个机灵点的警卫就行。
放心吧，他罗大山要真是个有血性的，就不会把我怎么样。”
当即下午，丁伟带了魏和尚和两名挑选出来的警卫员，四人骑着马，来到了清风寨的山脚下。
刚进入山口，树林里就传来一声吆喝：
“站住！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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