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连一旁的蒋欢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然而,宋河听完,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啪!”
他又一次抓起惊堂木,狠狠拍下!
“大胆李恒!到了公堂之上,还敢满口胡言!”
宋河猛地站起身,指着李恒,声音陡然拔高!
“我倒要问问你,四月初九那天,卢大人整个下午都在青州官学看望卢晚,直到傍晚才匆匆赶回府中!此事,官学山长、教习,以及卢晚的同窗,皆可作证!”
“就算他真如你所说,在家中见了你,也是刚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怎么可能还特意换上一身庄重的官服,去见你一个区区县衙主簿?!”
话音落下。
李恒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急智,反而成了最致命的破绽!
他更没想到,宋河这个小屁孩,问话的路数竟然如此刁钻,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看着李恒瞬间煞白的脸,宋河乘胜追击,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射出。
“卢炳章跟你说话时,是什么表情?是威逼,还是利诱?是皱着眉,还是眯着眼?”
“他的手是放在桌上,还是背在身后?他习惯用哪只手指人?”
“他让你把卢晚定为案首,是用命令的口吻,还是商量的语气?原话是怎么说的?你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书房的博古架上摆着什么?墙上挂的是山水画还是人物图?他喝的是什么茶?!”
“说!你说啊!”
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细节。
李恒彻底懵了。
他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这些……这些鬼才想得到!
他编造的故事里,只有主干,哪有这么多枝叶!
回答的时候,更是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
到了此刻,公堂之上,哪怕是最迟钝的锦衣卫校尉,也看明白了。
说谎的,就是这个李恒!
“好啊!好你个李恒!”
蒋欢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双目喷火。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火辣辣地疼。
他想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焦头烂额,想到了被这厮耍得团团转的憋屈,想到了在陛下面前一次次的丢人现眼……
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
“你这狗东西!竟敢戏耍本官!戏耍锦衣卫!”
蒋欢一把抄起令签,狠狠掷在地上,咆哮道:“给本官上大刑!给本官狠狠地打!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锦衣卫的夹棍硬!”
李恒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在酷刑面前,他索性光棍地全招了。
是他收受了好处,故意诬告陷害卢炳章。
不过,他死死咬住了牙关,绝口不提幕后主使是宋万。
他不是什么硬汉,他只是在赌。
留着宋万这条线,或许还有人能在他流放的路上照应一二,最不济,也能确保他家人的富贵生活。
若是把宋万也拖下水,那宋家必然会斩草除根,他的家人,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蒋欢正在气头上,也懒得深究背后是否还有主谋,只想先出了这口恶气。
他看着李恒,眼里满是暴戾。
“打!给老子打到他画押为止!”
一时间,公堂之上,惨叫声、皮鞭破空声不绝于耳,李恒很快就被打得去了半条命,奄奄一息地在供状上按下了血手印。
风波平息。
蒋欢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一旁气定神闲的宋河身上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尴尬,羞愧,还有一丝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
他想不明白。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就凭几个看似不着边际的问题,竟然就破了他们锦衣卫动用无数人力、各种酷刑都束手无策的死局。
这他娘的……上哪说理去?
怪不得,怪不得陛下会如此看重这个孩子!
蒋欢心中五味杂陈,要是他有这等神鬼莫测的本事,何愁不能青云直上,权倾朝野?
他挥了挥手,让文书收好供词,将半死不活的李恒和惊魂未定的卢炳章分别押下。
自己则换上一身干净的官服,拿着那份还带着血腥味的供词,匆匆赶赴皇宫。
……
奉天殿内,灯火通明。
皇帝朱文坐在龙椅上,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蒋欢。
当他看完手里的供词,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将供词轻轻放在了龙案上。
“好一个李恒,好一个诬告陷害。”
“传朕旨意,李恒诬告上官,罪加一等,全家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还朝!”
“遵旨!”蒋欢心中一喜。
“此案,你是如何堪破的?”
朱文突然问道,目光幽深。
蒋欢心头一跳,贪婪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上风。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在陛下面前露脸的绝佳机会!
他躬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回陛下,乃是臣明察秋毫,在卷宗中发现疑点,又在审讯中抓住其言语漏洞,反复盘问,最终令其心理防线崩溃,这才查明了真相!”
为了增加可信度,蒋欢甚至将宋河询问的那些问题,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安在了自己头上。
朱文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蒋欢说完,他才缓缓地,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带着嘲讽的笑容。
衣服?鞋子?
这种刁钻到骨子里的问题,会是他蒋欢这种只懂用刑的莽夫能想出来的?
朱文不用猜都知道,这背后必然是宋河的手笔。
“做得不错。”
朱文淡淡地说道,“你去吧,亲自去刑部大牢,将卢炳章放了,官复原职。”
“臣,遵旨!”
蒋欢大喜过望,叩头谢恩后,志得意满地退了出去。
在他转身离开大殿的那一刻,朱文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骤然冰冷,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机,一闪而逝。
锦衣卫,是朕的鹰犬,朕的耳目。
忠诚,是唯一的准则。
这蒋欢,不但无能,还敢欺君罔上,贪天之功。
他过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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