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桐晖不答言,他伸手,将潘盼儿的手紧紧攥住。
潘盼儿回视他一眼,他微微一笑,坚定地道:“学生并非刻意隐瞒,实是不敢告知世人。世人惧怕妖神、异族已久,岂是一朝一夕可以说服的?盼儿是好女子,从未害人。学生不怕。”
许是在寂静处被关了数日,沉思繁涌,吴毅此刻竟开悟了:“罢了,事到如今,吾还能说什么呢?这些日子吾也想开了,人活一世,情之一字始终割舍不掉,要么是亲情,要么是爱情。能与自己在意之人相偎相守,能为家人尽力尽心,此生便无憾事。你这妻子身怀异能,兴许,真能帮你度过此劫,一雪沉冤,也未可知呢。”
潘盼儿心思灵敏,她听出吴夫子话外弦音,忙道:“先生莫非知道什么内情吗?”
吴毅坐直身体,缓缓道:“这事,说起来原也与吾有些关联。”
吴毅将那日王大力找上门相请,孙泰裕那一套言语说辞,并妹妹吴晴的一番主意和盘托出,末了道:“吾本来想立即与你说明,以免你遭人毒手,没想到自己先遭了牢狱之灾,你还是出了意外!唉,天不遂人愿啊!”
郁桐晖听了心里犹疑,此刻听吴夫子这般讲,忙道:“如何能怪得了夫子呢?孙老板此人心思奸恶,他既有歹意,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学生?不是这次,也必有下回。夫子不必自责。”
潘盼儿则更加关心吴夫子那位妹妹,她心思巧转。
姓吴的女子,且恰巧与孙泰裕、王大力有关联,莫非是白长老要寻的那位女子?
如若真是她,那可就太巧了!
“先生的妹妹,托转交的那封书信,可还在?”
吴毅在那头点点头:“在的。吾贴身藏在了衣服里,衙役们没有搜身,书信倒是保全下来了。”
吴毅隔着栅栏将那封书信递过来,郁桐晖接过后连忙细看。
信封用白蜡密封着,封皮已经褶皱变形,所幸内件还完好。
郁桐晖展开书信细细一读,心里愈来愈气愤,待读罢,他的气愤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连二十年来读书人的雅正风骨都暂且放下了:“这孙泰裕当真是人中恶犬,可恶至极!他怎么能做出这么多恶行来!”
潘盼儿偷眼一看,见信上一件件、一桩桩,写满了孙泰裕数十年来如何欺男霸女、偷奸耍滑、诬陷他人,大发横财之事。
潘盼儿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此等败类真是该杀!我昨日只让他受些皮肉之苦,如今想来,真是便宜他了!”
郁桐晖一听这话不对头,连忙追问爱妻。
潘盼儿不由得奸笑着露出两只小犬牙,将昨日如何做局骗孙泰裕入彀,如何扮鬼吓唬他,如何扬鞭抽得他体无完肤,都细细讲了一遍。
末了,一脸洋洋得意对郁桐晖邀功:“相公,如何,我替你出了一口恶气,盼儿厉害吧?”
耳边听着潘盼儿彪悍的事迹,郁桐晖与吴毅两个人都狠狠呆愣了一回。
还是吴毅年长,最先回过神儿来:“文轩,为师越来越欣赏你这小妻子了,敢作敢为,嫉恶如仇,实在是痛快,哈哈哈!”
对面墙壁传来吴毅的大笑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郁桐晖朝小妻子看了一眼,没想到看起来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妻子,骨子里竟是如此...如此...郁桐晖想了半天,决定称之为“威猛”。
“咳咳,厉害,吾妻手段,着实厉害......”郁桐晖心里清楚这是妻子表示关心的方式,脸上便带了笑。
听了郁桐晖的肯定,潘盼儿一张俏脸笑得更灿烂了。
过了好一会儿,三人才恢复了常态。
潘盼儿指着郁桐晖手上那几页纸:“凭着这个,就可以定孙泰裕的罪吧,那相公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郁桐晖摇摇头,眼神很是无奈。
潘盼儿不由得撅了嘴,道:“为什么嘛?”
那厢,吴毅解释道:“一来,这封书信只是佐证,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对定罪名起不到根本作用;二来,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杀死言无忌的真凶与陷害文轩的凶手,就是孙泰裕本人,或者是他背后指使的。官府是不会采信的。”
“真的是这样吗?”潘盼儿急了,急忙向郁桐晖求证。
郁桐晖微微一笑点头,伸手摸摸潘盼儿的头发,安抚她。
潘盼儿泄气了:“那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相公无法洗脱罪名,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出这破牢房,那就不能参加科考,不能高中,相公的抱负无法施展......都怪盼儿,不该招惹那孙泰裕,早该一早就打折他腿,他就没那么空闲想出这么多鬼主意了!”
潘盼儿急得直掉泪。
在郁桐晖面前,她舍去了浑身戾气与张狂,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时刻需要丈夫的保护与爱惜。
郁桐晖心疼极了,手忙脚乱地用还算干净些的衣袖替她拭泪。
吴毅叹道:“异类都有一腔赤子心肠,偏偏人类自己却那般黑心恶毒!真是可悲可恨啊!”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潘盼儿,郁桐晖自己想得开,他道:“不能参加科考,便不参加吧。不能高中为官,便做一个平民百姓。若官场一片黑暗,官商勾结,草菅人命,这样的黑心官,学生做来又有何趣?倒不如与父母妻子一起厮守,一世平安,哪怕每日粗粮果腹,温饱度日,那也是极其幸福安乐啊。”
吴毅细细咀嚼郁桐晖这番话,不由得拍掌叫好:“不愧是我吴毅的得意弟子!世人每每乐于钻角逢迎,求权势、求富贵,却忘了平平淡淡才是福。文轩啊,你这一席话也点醒了吾,如若能出这牢笼,吾必当将吾妹解救出来,自此兄妹二人帮扶度日,相依为命,余生顺遂,此生也就别无所求了!”
郁桐晖与吴毅二人不由得哈哈大笑,心情真正畅快起来。
看守的狱卒闻声赶来,对着二人一顿喝骂,等声音静下后,才骂骂咧咧地走远。
潘盼儿立即隐身,躲在角落里,等狱卒走开,才长舒一口气,与郁桐晖相视而笑,两人手牵手,彼此觉得更温暖了。
……
珍芳的哥哥办事还是很牢靠的,使了银子,托了关系,只半天功夫儿,就有狱卒大摇大摆走来,用刀柄拍拍吴毅监室的栅栏,大声道:“哎哎,你!说的就是你!出狱了!”
吴毅四周看一看,满脸纳罕:“吾吗?”
狱卒慢吞吞用钥匙开了锁门,冲吴毅一瞪眼:“不是你还有哪个?快些走,别耽误工夫!要是被牢头儿发现,到时想走都走不了!”
吴毅连忙站起身,他指指隔壁的监牢,问狱卒:“郁相公不一起走吗?”
狱卒朝他一翻白眼:“你一份银子还想带两个人?!你也就罢了,长街斗殴,关上三五天,吃几天牢饭长长记性。那小子可不成!他可是康王爷点名关进来的,身犯要案,几两银子就想脱身?”
见吴毅还不动弹,那狱卒急了,他晃晃手里的一串钥匙,喝道:“别磨磨蹭蹭的!你要还不走,我就重新上锁了,到时候你家人再来求我,使多少银子也没用了!”
吴毅担忧郁桐晖的处境,还在犹豫中,那边郁桐晖说话了:“吴夫子,您先回吧。学生堂堂正正,相信康王爷与官府会还学生一个清白。还劳您替学生问候一下双亲,以免双亲担忧。”
吴毅明白郁桐晖的意思,再者,有他小妖妻在,谅也没人能伤郁桐晖分毫:“吾一定带话,你且安心。”
吴毅被狱卒催促着,踉踉跄跄出了监牢,外面一个年轻男子候在府衙门口,见吴毅出来,连忙迎上去:“吴老爷,小的是吴姨娘遣来接应您的,小的送您回家!”
吴毅听这男子讲到是妹妹身边丫鬟的哥哥,心里怀疑顿消,由男子扶着一路向家里走去。
吴毅离开后,狱卒在郁桐晖跟前晃悠了几圈,见无异常,便将钥匙别在腰间,放心地重新回去嘬小酒了。
潘盼儿盯着狱卒腰间那串叮叮当当作响的钥匙,眨巴眨巴眼睛,心里有了主意......
第二日大清早,一个衙役一路小跑着奔向后堂,汗如雨下,上气不接下气,大喊:“大人,监牢内那个嫌疑犯逃走了!”
赵恕之刚刚穿戴完毕,此刻正在用着早点,听到来报,他连忙放下箸子,立刻命人进来详细说。
那可是康王爷亲自命人押解的犯人,今日还要当堂提审呢,可不能出纰漏!
“回大人,属下今日去监牢提人,狱卒才发现关押郁桐晖的牢房门被人打开了,郁桐晖已不知去向!”衙役顾不得喘口气,赶忙道。
因为谋杀同窗的嫌疑人已被收监,所以书院中的学生都被解了禁锢,赵紫兰此时也在家,陪着父亲一起用餐。
赵紫兰听到这个消息,脸上先是震惊,而后便是深深地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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