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珠的手指抠进河岸的冻土,指甲缝里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河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冰冷刺骨,像要把眼眶里的热意都冻成冰碴。楚明趴在她怀里,哭得抽噎不止,小手死死攥着那只磨得发亮的铜铃,铃铛被泪水浸得发沉,再也摇不出清脆的声响。
小石头站在旁边,光脚踩在结了薄冰的河滩上,脚趾蜷得发白。他望着河对岸——楚昭消失的方向此刻已空无一人,只有被狼骑兵踏碎的枯草在风中打旋,像无数只残缺的翅膀。“他……他不会死的。”孩子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肯定,“守陵人说过,心里装着信念的人,戈壁风沙埋不住。”
兰珠深吸一口气,把楚明搂得更紧。怀里的孩子渐渐哭累了,眼皮打架,却还在喃喃着“哥”。她抬头看向玉门关的方向,守将带着士兵正在加固河岸防线,火把的光在城墙上明明灭灭,映得“玉门关”三个大字忽明忽暗,透着一股久经风霜的沉郁。
“我们先去关内等。”兰珠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背起楚明,对小石头伸出手,“他若活着,一定会来找我们。若……若不来,我们就去找他,哪怕挖到归墟底,也要把他找出来。”
小石头把冰凉的小手放进她掌心,用力点头。两个身影,一个背着孩子,一个牵着衣角,踩着薄冰往关城走去。身后的河面上传来冰块碎裂的轻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应和。
玉门关的守将姓赵,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兵,脸上刻满风霜,看到兰珠手里的弯刀——那是波斯少年送的,刀柄上嵌着西域宝石,立刻肃然起敬。“波斯老商队的信物?”他接过兰珠递来的兵库图残角(楚昭扔图前偷偷撕下的一角),眉头拧成个疙瘩,“你们就是楚小哥说的人?”
兰珠一愣:“您认识我哥?”
“何止认识。”赵将军叹了口气,领着他们往关内走,“三年前他爹托我照拂过他们兄弟,说若有一日他带兵库图来,定要护他们周全。没想到……”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拍了拍兰珠的肩膀,“放心,楚小哥机灵,狼骑兵那帮杂碎未必能留住他。”
关内的营房很简陋,却暖和。赵将军让人煮了姜汤,又给楚明找了床干净被褥。孩子喝了姜汤,终于沉沉睡去,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兰珠坐在床边,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疼。
小石头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眼睛盯着门口的油灯,突然说:“我知道楚大哥为什么把图扔了。”
兰珠看向他。
“兵库图根本不在他身上。”孩子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归墟那天,他让我把真图藏在黑骆驼的鞍袋夹层里,他身上的是拓本。”
兰珠猛地站起来,心脏“咚咚”狂跳:“你说什么?真图还在?”
“嗯。”小石头点头,“黑骆驼被狼骑兵冲散时,往东边跑了。它认路,说不定已经回了鹰旗商栈——那里有它熟悉的草料。”
赵将军正好进来,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好小子!楚小哥这招金蝉脱壳够妙!狼骑兵和哈桑肯定以为图毁了,放松警惕,我们正好趁机把真图找回来!”他搓了搓手,“我派几个信得过的弟兄,跟着你们去找骆驼,定能把图取回来!”
兰珠却犹豫了:“可楚昭还在他们手里……”
“楚小哥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有脱身的法子。”赵将军沉声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守住真图,不让他的苦心白费。等拿到图,我立刻派兵去搜山,定能把他救回来!”
兰珠看着熟睡的楚明,又想起楚昭扔图时决绝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兰珠、小石头和两个老兵就换上了商队的衣服,混在出关的人群里,往鹰旗商栈的方向走。黑骆驼是波斯商队培育的良种,通人性,只要没被抓住,大概率会回熟悉的地方。兰珠把楚昭的弯刀藏在行李里,刀鞘上的宝石被棉布裹着,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走了约莫半日,远远看到鹰旗商栈的轮廓,门口的鹰形灯笼依旧挂着,却比上次来时多了些巡逻的护卫,个个眼神警惕,显然哈桑的人还没走。
“骆驼棚在西边。”小石头压低声音,指着商栈角落,“我去引开护卫,你们趁机去找鞍袋。”
兰珠拉住他:“太危险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正说着,商栈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推搡着走出来——是波斯少年!他被绑着双手,脸上带着伤,显然是被哈桑抓住了。
“这小子嘴硬得很!”哈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搜遍了他的商队,连兵库图的影子都没找到!”
“说不定被那女的带走了!”一个护卫喊道,“我们去玉门关搜!”
哈桑啐了一口:“搜个屁!赵老鬼那只老狐狸,肯定早有防备。给我看好这小子,我就不信楚昭不现身!”
兰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波斯少年是为了掩护他们才被抓的!她对老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躲起来,自己则拉着小石头,绕到商栈后院。
后院的骆驼棚果然拴着那匹黑骆驼!它看到兰珠,立刻兴奋地刨着蹄子,发出“咴咴”的叫声。旁边的护卫被叫声吸引,刚要过来查看,就被小石头扔出的石子打中了后脑勺,晕了过去。
“快!”兰珠冲过去,解开骆驼的缰绳,伸手摸向鞍袋夹层——果然摸到个硬纸包!正是兵库图!
黑骆驼突然焦躁地刨着蹄子,对着商栈门口的方向嘶鸣。兰珠抬头一看,哈桑正带着人往这边跑,显然是听到了动静!
“跑!”兰珠把图纸塞进怀里,翻身上驼,小石头也敏捷地跳上来,黑骆驼立刻撒开蹄子,朝着戈壁深处狂奔。
“抓住他们!”哈桑怒吼着,骑马追了上来。
黑骆驼跑得飞快,四蹄翻飞,卷起阵阵黄沙。兰珠伏在驼背上,回头看了一眼,哈桑的人马越来越近,弓箭已经搭在弦上。
“低头!”兰珠把小石头按在怀里,自己也低下头。箭矢“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有几支射中了驼峰,黑骆驼吃痛,跑得更快了。
跑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一片雅丹地貌,土丘林立,像无数个沉默的巨人。“进去!”小石头喊道,“里面岔路多,能甩掉他们!”
黑骆驼钻进雅丹群,在土丘间穿梭。哈桑的人马被甩在后面,只能听到隐约的呼喊声。兰珠勒住缰绳,让骆驼喘口气,刚想拿出图纸看看,就听到土丘后面传来一阵咳嗽声——很轻,却异常熟悉。
“是……是哥的声音!”小石头突然喊道。
兰珠的心猛地一跳,翻身下驼,握紧弯刀,小心翼翼地绕到土丘后面。
土丘下蜷缩着一个人影,穿着件破烂的羊皮袄,胳膊上缠着染血的布条,正是楚昭!他看到兰珠,先是愣住,随即露出个虚弱的笑容:“我就知道……你能找到我。”
“哥!”兰珠扑过去,眼泪再也忍不住,“你没死!太好了!”
楚昭的脸色很苍白,嘴唇干裂,显然受了不轻的伤:“狼骑兵追得紧,我跳河顺流漂了半夜,才爬上岸,一直躲在这里。”他看到小石头手里的鞍袋,眼睛亮了,“图拿到了?”
“拿到了!”小石头把图纸递过去。
楚昭接过图纸,刚要打开,就听到远处传来哈桑的喊声:“他们在里面!搜!”
“快走!”楚昭挣扎着站起来,兰珠赶紧扶住他,“往雅丹深处走,那里有个天然石窟,能躲人。”
黑骆驼驮着楚昭,兰珠和小石头在旁边扶着,往雅丹深处跑。哈桑的人马越来越近,箭矢不断落在身边的沙地上,扬起阵阵尘土。
跑到石窟入口时,楚昭突然停下:“你们进去,我断后。”
“不行!”兰珠急了,“你伤成这样,怎么断后?”
“相信我。”楚昭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油布包,里面是些硫磺粉和火折子,“这是波斯商队的法子,能对付马匪。”他推了兰珠一把,“快进去!等他们走远了,我们在石窟后面的出口汇合。”
兰珠知道他的脾气,多说无益,只能拉着小石头钻进石窟,临走前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有信任,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楚昭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石窟深处,转身将硫磺粉撒在入口周围,又捡了些干燥的枯草堆在上面,然后躲到旁边的土丘后,握紧了弯刀。
哈桑的人马很快就到了,看到石窟入口,立刻欢呼着冲了过来。为首的护卫刚要进去,就被楚昭用火折子点燃了枯草。硫磺粉遇火燃起蓝色的火焰,还冒出刺鼻的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是陷阱!”哈桑捂着鼻子后退,“给我烧!把他们熏出来!”
护卫们纷纷点燃火把,往石窟里扔。楚昭趁机绕到他们身后,弯刀一挥,砍断了两匹马的缰绳。受惊的马疯狂乱窜,把哈桑的队伍搅得一团糟。
“抓住他!”哈桑怒吼着,亲自追了上来。
楚昭转身就跑,故意把他们往雅丹深处引。这里的地形他早就摸熟了,哪里有陡坡,哪里有暗沟,都清清楚楚。哈桑的人马不熟悉地形,很快就被甩得七零八落。
跑到一处悬崖边,楚昭突然停下,转身面对追上来的哈桑。悬崖下是万丈深渊,风声呼啸,像无数冤魂在哭泣。
“没路了吧?”哈桑喘着气,脸上带着狞笑,“把兵库图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楚昭冷笑一声,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不是图纸,而是那枚刻着“昭”字的玉珠。他将玉珠举过头顶,阳光透过玉珠,折射出一道耀眼的红光,正好照在哈桑的脸上。
哈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就在这一瞬间,楚昭突然转身,纵身跳下悬崖。
“不!”哈桑冲到悬崖边,只看到楚昭的身影消失在云雾缭绕的深渊里,手里的玉珠在空中划过一道红光,像一颗坠落的流星。
楚昭并没有真的跳下悬崖。在哈桑眯眼的瞬间,他侧身躲进了悬崖边的一个隐蔽石缝里——这是他之前躲在这里时发现的藏身之处。石缝很窄,只能容一人蜷缩,外面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掩,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哈桑在悬崖边骂了半天,见找不到人,只能悻悻地带着残部离开。
楚昭在石缝里躲了很久,直到确认周围没人了,才小心翼翼地爬出来。他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滴在沙地上,开出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他踉跄着往石窟后面的出口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雅丹群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在土丘间回荡,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快到出口时,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铜铃声——“叮铃、叮铃”,清脆得像泉水叮咚。
楚昭的心猛地一跳,加快了脚步。
出口处,兰珠和小石头正焦急地等待着,楚明手里的铜铃被风吹得作响。看到楚昭的身影,兰珠再也忍不住,跑过去紧紧抱住他,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我回来了。”楚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心。
夕阳西下,将雅丹群染成了金红色。黑骆驼温顺地站在旁边,嚼着枯草。楚明扑进楚昭怀里,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小石头看着他们,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兰珠从怀里掏出兵库图,递给楚昭:“我们拿到了。”
楚昭接过图纸,在夕阳下展开。图纸上的兵库分布清晰可见,旁边的注解墨迹如新,仿佛还带着守陵人的体温。
“该把它交给赵将军了。”楚昭的目光望向玉门关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已经亮起,像一串温暖的星辰。
四人牵着骆驼,往关内走去。戈壁的风依旧凛冽,却吹不散他们身后的脚印——那些深深浅浅的印记,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楚昭知道,兵库图的事还没结束,西域的部落不会善罢甘休,哈桑的余党也可能卷土重来。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身边有兰珠的箭,有楚明的铃,有小石头的机灵,还有这匹通人性的黑骆驼,他们会一起走下去,走过戈壁,走过丝路,走向那些还没被发现的远方。
铜铃声在暮色中回荡,与驼铃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未完的歌谣,在空旷的戈壁上轻轻传唱。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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