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盐的艰难,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流民屯每个人的心上。那点换回来的盐,被丫丫小心翼翼地锁进公库,每次取用都精确到两,恨不得一粒盐掰成两半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焦虑,缺乏盐分使得人们更容易疲惫,伤口的愈合也似乎慢了些。
孙小眼带回关于私矿的消息,在这种背景下显得愈发重要。他观察到,那伙人近期活动频繁,似乎也在为某种物资发愁,偶尔有面目陌生的货郎出现在矿区边缘,但交易看起来并不顺畅,双方往往不欢而散。
“他们缺粮,缺得厉害。”孙小眼肯定地说,“我看见他们挖出来的矿石堆在一旁,黑黢黢的,像是煤,还有些别的石头,看不真切。但他们好像没法子把石头变成能吃能用的东西。”
机会与风险并存。议事会上,争论再次响起。
赵铁柱依旧持强硬态度:“跟那帮亡命徒做交易?别到时候盐没换到,把狼引进来了!”
王老栓则更务实:“咱们缺盐,他们缺粮,这是明摆着的。要是能谈成,各取所需,总好过咱们的人硬着头皮去集上受气挨宰。就怕他们不讲规矩。”
张五盯着自己快要见底的铁料箱子,闷声道:“要是真能换来矿石,尤其是煤,咱们的炉火就能烧得更旺,说不定……还能试着炼点铁。”这个可能性,让所有人的心都热了一下。
林川权衡再三,最终下定决心:“必须试一试。但这次,不是简单的‘问路’,是正式的‘问矿’。我们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诚意,更要让他们清楚我们的实力和底线。”
这次出发,规模比上次去石河集更大。林川依旧亲自带队,吴秀才作为主要谈判手,赵铁柱率领十名披甲乡勇负责护卫和威慑,孙小眼在前引路。队伍带着五袋沉甸甸的红薯干和几件展示用的、打磨锋利的陶刀和坚固的陶罐作为样品。这几乎是流民屯能拿出的、最具诚意的“硬通货”了。
再次来到那个隐蔽的峡谷口,流民屯的队伍刻意摆出了整齐的阵型。乡勇们手中的兵器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沉默中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矿洞那边的汉子们立刻警觉起来,迅速拿起工具,聚拢在一起,眼神凶狠而警惕。
疤脸头领再次出现,他扫了一眼林川身后的队伍和车上的货物,眼神在林川脸上停留片刻,沙哑着嗓子:“又是你们?这次带这么多东西,想干什么?”
吴秀才上前一步,这次他准备得更充分,言辞也沉稳了许多:“头领明鉴。前次仓促,未及深谈。我等知诸位在此营生,开采山石,颇为辛劳。我等屯垦之人,别无长物,唯有些许粮食产出。听闻诸位需粮,而我等需盐铁之物。故特备薄礼,欲与头领商议,可否以粮易石?各取所需,两下便宜。”
他示意了一下车上的红薯干和陶器样品。“此乃我等自产粮秣与器具,头领可验看质量。我等愿以公平之价,换取贵处开采之矿石,尤其是可助燃之石煤。”
疤脸头领走到车前,抓起一把红薯干,塞进嘴里嚼了嚼,又拿起陶刀看了看,用手指试了试刃口,眼神微微闪动。他显然心动了。粮食是实实在在的,这些陶器也比他们用的破瓦罐强得多。但他依旧谨慎,回头看了看自己那群面黄肌瘦的兄弟,又看了看林川身后严阵以待的乡勇。
“怎么个换法?”他沉声问,这是松口的迹象。
接下来的讨价还价激烈而艰难。疤脸力图压低矿石价格,抬高粮价;吴秀才则在林川的暗中提示下,据理力争,强调粮食的稀缺和矿石加工的难度。双方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最终,达成了一个初步的、以物易物的比例:一定数量的红薯干或陶器,换取相应重量的煤炭或铁矿石。交易地点定在峡谷外一处双方认可的空地,每次交易人数有限制,且需有武装监督,以防不测。
“第一次交易,五天后。”疤脸头领最终拍板,“你们带粮来,我们出矿石。要是耍花样……”他冷哼一声,掂了掂手中的砍刀。
“一言为定。”林川平静回应,“我等只求公平交易,互通有无。望头领亦守信义。”
返程的路上,气氛比去时轻松了些,但依旧凝重。交易谈成了,但真正的风险才刚刚开始。这笔建立在脆弱互信和武力威慑基础上的交易,就像走钢丝,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将其摧毁。
吴秀才擦着额头的汗,对林川低声道:“林先生,与虎谋皮,学生心中实在忐忑。”
林川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缓缓道:“乱世求生,哪有万全之策?这一步走出去,或许是条活路,或许是道坎。但坐着等,只有死路一条。咱们得学会,一边提着刀,一边伸出手。”
屯子里的人们得知消息后,忧喜参半。喜的是终于找到了一条可能获得盐铁来源的路子,忧的是对方终究是群亡命之徒。王老栓指挥着众人,将准备用于交易的粮食再次检查、称重。张五和李窑工则摩拳擦掌,开始规划如何利用可能换回来的矿石和煤炭。
五天后的第一次交易,将是一次真正的考验。流民屯的根须,在尝试向着更复杂、更危险的区域延伸。
喜欢穿越大明,让大明屹立山巅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穿越大明,让大明屹立山巅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