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忙过一阵,秧苗下了地,流民屯总算能喘口气。可张五的铁匠铺里,炉火却烧得比往日更旺。春耕时,各家各户用的镰刀、锄头,不少都崩了口子卷了刃,全堆在铺子门口等着修补。张五带着徒弟,叮叮当当从早忙到晚,脸上被炉火烤得通红,心里却憋着一股火——铁料快见底了。
上次从流匪手里换来的、还有之前攒下的那些破铜烂铁,眼看就要耗光。没有铁,莫说打造新器具,连修补都成了问题。这就像人断了筋骨,屯子的生计立马就要卡壳。张五急得嘴角起泡,连着几天吃睡不香。
这日,李窑工晃悠过来,看着堆满破损农具的铺子,和愁眉不展的张五,难得没出言讥讽,反而蹲下身,捡起一把卷了刃的镰刀,用手指弹了弹,发出沉闷的声响。“这铁片子,杂质太多,脆得很。”他嘀咕了一句。
张五正烦着,没好气地回怼:“有本事你用泥巴捏个镰刀出来割麦子!”
若是往常,两人少不了要拌几句嘴。可这次,李窑工却没接话,只是盯着那镰刀出神,半晌,忽然冒出一句:“老五,你说……能不能用火候高些、胎土硬些的陶,试试做点小东西?比如,割薯藤的刀片?”
张五一愣,随即嗤之以鼻:“陶片子?一碰就碎!切菜都嫌钝,还想当刀用?”
“未必。”李窑工较起了真,“我烧那陶窑烟囱,如今也挺结实。要是琢磨琢磨土料配比,烧得再透些,打磨出刃口,说不定真能顶一阵子。总比没有强吧?”
这话倒让张五沉默了。是啊,总比没有强。铁料断绝是眼前最大的危机,任何可能替代的法子都值得一试。他放下锤子,走到李窑工身边,拿起那把破镰刀,又看了看角落里堆着的陶片,眉头紧锁:“陶片子太脆,受力容易崩。除非……做得厚实些,形状也改改,不像铁刀这么细长。”
两个老对头,为了应对共同的难题,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蹲在一起,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起来。张五根据他对刀具受力的理解,提出刀背要厚,刃口要缓。李窑工则从陶土特性出发,琢磨着如何增加韧性,减少烧制时的开裂。一个说“这里要加厚”,一个说“那种土料可能不行”,争争吵吵,却又奇异地互补起来。
林川得知后,立刻表示了支持。他让丫丫从公中拨出一些柴火和试验用的陶土,供两人折腾。吴秀才也闻讯赶来,饶有兴致地将两人讨论的要点记录下来,美其名曰“格物穷理”。
试验的过程充满了失败。最初烧出的陶刀,不是一敲就断,就是钝得割不动草。李窑工反复调整着土料比例和窑温,张五则不断修改着刀坯的模具形状。废弃的陶刀片在窑口堆了一小堆。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李窑工从窑里取出一批新烧制的陶刀。这批刀颜色深褐,入手沉甸甸的。张五拿起一把,对着准备好的草绳用力一割,“嗤啦”一声,草绳应声而断!虽然不如铁刀锋利,刃口也显得粗糙,但确实能用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喜悦。张五用力拍了拍李窑工的肩膀,哈哈笑道:“老窑头,真有你的!”李窑工也难得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消息传开,屯子里的人都跑来看稀奇。当看到那深褐色的陶片真的能割断东西时,众人啧啧称奇。虽然这“陶刀”只能做些轻省的切割活计,无法替代真正的铁器,但在铁料匮乏的当下,无疑是雪中送炭。更重要的是,它展示了在绝境中,人们依靠智慧和协作,总能找到一线生机。
林川拿起一把陶刀,仔细端详着那粗糙的刃口,心中感慨。这小小的陶刀,其意义远不止是一件工具。它象征着流民屯开始摆脱纯粹依赖外部资源的困境,尝试利用现有条件进行创造性的自救。张五和李窑工,这两个原本互相看不顺眼的老工匠,也因为这次合作,关系缓和了许多,偶尔还能坐在一起喝口热水,交流些手艺上的心得。
夜幕降临,铁匠铺的炉火暂时熄了,但陶窑的火却为了烧制更多陶刀而继续燃烧。那跃动的火光,映照着的不仅是泥土成器的希望,更是一种在艰难世事中,不甘屈服、勇于摸索的坚韧精神。铁器的危机并未完全解除,但有了这“陶刀”带来的信心和思路,人们觉得,眼前的难关,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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